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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天子家奴尔

    皇宫中。

    如今执掌内帑的司礼监大太监是张诚。

    这位前登莱镇守太监,以前就和苏泽关系密切,他也是依靠着登莱铸币和开港的功劳,才被皇帝调回宫中,执掌内帑的。

    如果是以前,张诚自然是支持苏泽的奏疏。

    但是这一次毕竟只是协商的汇报。

    张诚并不是贪图手下的供奉,对于他这样的大太监来说,贪墨既不经济也不划算,完全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但是张诚同样也有顾虑。

    坐上这个位置,权力来自于手下的效忠,最重要的就是服众。

    如果不能服众,那这权力就是空中楼阁,只是纸面上的权力。

    张诚执掌内帑不久,前一个执掌内帑的,是现在的司礼监二把手陈洪。

    张诚知道陈洪生性狠辣,所以不想要和陈洪争斗,他到任后内承运库的管事太监,他只是撤换了小半,大部分还留任了陈洪留下的人马。

    为此他在刚入司礼监的时候,得到了陈洪的颇多照顾。

    要折银纳贡,这是动了内承运库的好处,内承运库自然要反对。

    张诚思考了良久,最后找了个机会,来到了司礼监掌印冯保的值房。

    虽然贵为掌印,但是司礼监原本只是伺候皇帝文书的部门,所以整个司礼监的屋舍都很小。

    司礼监的职能扩大,但是又都掌管机要文书,不能随意挪动。

    所以司礼监内,除了掌印太监需要保管皇帝的玺印,所以拥有一个独立的值房之外,剩余的司礼监太监都是聚集在一起办公的。

    其实张诚入宫的时候,拜的干爹就是冯保。

    但是太监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成为司礼监秉笔,以往拜的干爹关系都自动作废。

    这算是对爬到太监职业生涯的大太监一个奖励,同时避免司礼监中出现复杂的利益关系。

    而且成为秉笔,也就是一方大佬了,也有了自己的利益。

    这时候入宫的情分已经靠不住了。

    张诚成为司礼监秉笔后就是这样。

    按理来说,他曾经是冯保的干儿子,应该和冯保关系更近。

    但是他反而和陈洪的关系不错。

    但是今天到了求教冯保的时候了。

    进入值房,张诚恭恭敬敬的喊道:

    “干爹。”

    冯保头也没有抬,继续批红奏疏,不过他任由张诚凑过来,张诚和以往一样给冯保研墨。

    等到冯保批答了一堆奏疏,这才看向张诚。

    张诚连忙说道:

    “孩儿有一事请教干爹。”

    冯保冷冷的说道:

    “爹都喊了,这忙不得不帮,说吧。”

    张诚反而高兴起来,冯保虽然态度冷淡,但是愿意帮忙。

    他连忙将工部协商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苏泽提议江南折银纳贡,内承运库这边的压力。

    听完了张诚的话,冯保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为何外朝和民间,谈起了我们内官,都是阴狠奸诈,睚眦必报的样子?”

    张诚摇头,他在外朝风评不错,倒是没有这样的困扰。

    冯保说道:

    “别看你什么秉笔,我什么掌印,实际上咱们内官就是天子家奴。”

    “身为家奴,如果不狠,如何立身?”

    “天子用的就是咱们的这狠劲儿!要不然事事委任外朝文官就是了,你能比外朝文官做得更好吗?”

    张诚连忙摇头。

    外朝那帮阁部重臣一个比一个生猛,一个比一个专业,还有苏泽这个妖孽。

    其实别说他们,就是当时张诚在登莱搭档的登莱巡抚涂泽明,也是精明强干的能臣,每次市舶司遇到麻烦,都是涂泽明帮着解决的。

    这些大臣都是残酷的科举和险恶的官场卷出来的,自己怎么和外臣相比。

    冯保说道:

    “天子用的就是咱们的狠,你事事与人和气,怎么做好天子的家奴?”

    张诚沉默了。

    冯保继续说道:

    “主家如果看到,家中管事们都和和气气,你说主家怎么想?”

    张诚一惊,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冯保又说道:

    “你成为秉笔之后,你的亲旧故友,干子干孙,提拔了多少?”

    张诚沉默了,他为了不给皇帝留下任人唯亲的坏印象,基本上没有提拔自己的旧人。

    “咱家再问问你,那些内承运库的管事的,他们是更感激你还是感激简拔他们的陈洪?你待他们再好有用吗?”

    “若是内帑出了差池,陛下是拿你这个现任知罪,还是前任知罪?”

    这几个问题,都让张诚冷汗直流。

    冯保叹息说道:

    “你升入司礼监,不亲近我,这是对的,但是你也不能亲近陈洪啊。”

    “你也是秉笔了,也是司礼监的一方山头了,你还想着靠谁?”

    “咱们头顶上只有一片天,就是陛下,这内廷剩下的就是咱们三个,你还要靠人?那你下面的人怎么看?”

    张诚的后背全都是冷汗,他连忙说道:

    “干爹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

    张诚已经知道要如何做了,冯保说道: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叫干爹了。”

    “日后张公公和咱家斗起来,若是还记得今日的情分,最后能让咱家和李大监一样,出宫安养晚年就行了。”

    张诚刚刚准备说几句好话,但是冯保已经没了谈话的兴致。

    张诚只能转身离开。

    等到张诚离开后,冯保脸上才露出笑容。

    陈洪拉拢张诚来对抗自己,冯保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冯保刚刚接管掌印之位,前些时间还没工夫收拾他们。

    今天主动送上门来,冯保三言两语就拆散了他们的同盟。

    不过冯保今日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他虽然狠辣,但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只要张诚不站在陈洪那边,那自己有的是办法对付陈洪。

    ——

    “子霖兄,陛下同意了工部协商所议!”

    沈一贯来到报馆,告诉苏泽这个好消息。

    罗万化问道:“江南贡物折银也同意了?不是说内帑那边闹得很凶吗?”

    工部协商结果送到宫内之后,内承运库的管事太监就闹起来。

    这些太监掌握了皇帝的金库,和皇帝的关系很亲近,本来罗万化以为这部分会不了了之。

    沈一贯说道:

    “张秉笔出手了!”

    沈一贯说道:

    “张秉笔带着营造学社的太监,扣押了内承运库的账册,连续倒查三年的账册,抓了好几个大蠹虫出来!”

    “证据确凿,陛下震怒,杀了三个贪墨巨大的太监,剩下的都充入南京净军,整个内承运库都大换血了。”

    “内承运库这些年利用实物征收的机会,从中贪墨了不少。”

    “其中江南镇江府贡的鲥鱼,岁贡40尾,但从先帝和陛下都不爱吃鱼,这些鲥鱼费劲送入京师,却被负责的太监高价转卖,所得颇丰。”

    听到这里,苏泽也咂舌。

    鲥鱼是长江的江鲜,镇江是重要的捕捞点。

    皇帝不爱吃鲥鱼,但是鲥鱼却每年都贡。

    将五十尾鲥鱼活着送到京师,这难度比起送荔枝去长安稍微低一点,但是途中的损耗也很惊人了。

    必须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要精心照料才行。

    就是在江南,想要吃到一口新鲜鲥鱼都难,活着送到京师的鲥鱼,想想都知道有多珍惜。

    苏泽的门客徐渭就有诗:

    “鳞中许贡止常鳞,但取冰鲥片厣新。

    五马敢团茶叶饼,一车不动荔枝尘。”

    改革就是这样。

    政治是关系到所有人的事情,看起来宏大的政治改革,最后落实点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实行纳贡折银,能让很多百姓免于劳役运输之苦,不会因为征税官吏的贪婪而倾家荡,这也是苏泽一系列改革的初心了。

    苏泽也看到了结算报告。

    【《吴淞铁路协商记录》通过。】

    【江南贡税折银开始执行,大大减轻了江南百姓的负担,释放了经济活力。】

    【最终江南士绅接受了你的建议,最后直沽铁路和吴淞铁路,合并为直吴铁路公司,共同在京师大宗贸易市场募股。】

    【直沽铁路和吴淞铁路,这两条重要的线路完工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铁路的重要作用,兴起了铁路建设的风潮。】

    【贡税折银,成为日后执行全面折银纳税的源头。】

    【直吴铁路公司在京师大宗交易市场募股后,大型项目在京师大宗市场募股成为惯例。】

    【京师大宗交易市场中,也开始出现倒卖股票的交易,这里成为近代意义上第一所股票交易市场。】

    【国祚+2。】

    【威望值+500】

    【剩余威望:1260】

    苏泽合上系统,这两件事情都是小事,但是探索出系统的新功能,日后自己就能用这个协商会议,推动更大规模的改革了。

    另外就是自己的官职也可以考虑升一升了,如果能独立执掌一个部门,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

    “又募股?”

    范宝贤听到范宽的消息,内心首先就是苦涩。

    范宽也是同样的无奈。

    倭银公司的募股才结束,他们的口袋几乎都空了。

    作为走南闯北的商人,两人都能看到直沽铁路和吴淞铁路的价值。

    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直沽铁路修成,停靠在直沽的海船,卸货之后直接上马拉轨道车,就能直接送到京师。

    京师附近的物产,也可直接装上马车,然后送到港口装船。

    吴淞铁路就更重要了。

    松江、苏州、常州三府,是丝绸、棉布的主产区,吴淞铁路修成之后,松江的棉布就能更快的送到港口。

    范宝贤又说道:

    “而且这一次的募股是两个月后,摆明了是要让南方士绅商贾也参与进来。”

    范宽安慰说道:

    “族长,钱是赚不完的,这次直吴铁路定然要均衡南北,但是我们有房山铁路的建设和运营经验,怎么都不可能将族长撇开的。”

    范保贤得意的点头。

    房山铁路是第一条铁路,范保贤全程参与了铁路从征地、建设,以及到了现在的运营维护的过程。

    所有东西都是新的!

    协商征地,铺设铁路,解决工程中的问题。

    现在范宝贤还要管理整个房山铁路的运营,可以说在大明,除了提出铁路构想的苏泽,没人比范宝贤更懂铁路了!

    范宝贤也明白,这份经历,比房山铁路公司的股份更值钱。

    直吴铁路募资完毕,无论是开工建设还是日后运营,都要仿效自己搭起来的蓝图,甚至要聘请自己过去指导。

    “族长,其实我有个想法。”

    “仲立(范宽字)兄请讲。”

    范宽说道:

    “族长,我建议在直沽,建设一座铁路学校。”

    “铁路学校?”

    范宽说道:

    “铁路运营管理调度,车夫的培训,这些都是要专业人才的。”

    “这学校不需要像读书人的学校那样学习很久,仿效吏科班,三个月到六个月为期,专门培养这类专项人才。”

    “如今在直沽和莱州,民办的航海学校可是不少,很多都已经做出了名声,船东更愿意招募学校毕业的船员。”

    听完了范宽的话,范宝贤的眼睛也亮了。

    正如范宽所说的那样,可以直沽和吴淞铁路的修建,必然会需要更多的铁路人才。

    铁路学校如果能建立起来,那日后这两家铁路自然会从学校中招人。

    这也就意味着,范氏能将影响力渗透到两条铁路中去。

    也和范宽所说的那样,其实钱财对于范氏一族也只是个数字了。

    范氏需要的是影响力,如果办学校,即使不能成为这家铁路公司的董事,也同样能影响直吴铁路公司。

    范宝贤连连点头说道:

    “这个办学的成本高吗?”

    范款摇头说道:

    “族长,要看办什么学校了,铁路学校雇佣几个教师,弄几间屋子就可以了。”

    “咱们办学还有一个优势,可以让学生去房山铁路上实操。”

    “等直吴公司成立后,族长可以和他们董事会谈判,甚至培养的费用都可以由他们出。”

    范宝贤连连点头。

    范宽又说道:

    “办学也是朝廷倡导的事情,到时候在报纸上宣传一番,也能让朝廷知道族长的贡献。”

    这下子范宝贤下定决心,对着范宽说道:

    “仲立兄回头去票号支取五千银元,这办学的事情就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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