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爹最近一个月都没有出过门儿了。”
沈夫人面露急色，她素来极少在沈清平处理朝务的时候过来打扰，若非因为担心，断不会如此。
沈清平见状站了起来，“娘别担心，我去瞧瞧。”
书房里，沈明文胡子拉碴，整个人跟路边的糟老头子没什么两样，看的沈清平都觉得眼疼。
只见沈明文手里抱着一本古书，整个人目光却呆呆地，一看书上的字就没进入脑子。
“爹，您修仙呢？”
沈明文闻言瞪了沈清平一眼，又继续盯着古书。
“一个月都不出门，也不见外客，以前都没见过您这副模样。”沈清平伸手撑着下巴，一副欠揍的样子，“嘶，让我猜猜......您该不会是因为皇上，所以不敢出门见朝中大臣们了吧？”
被一眼看穿的沈明文身子一僵。
有的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太好。
“我记得当初您为了这帝师之位和叶大人争得只差快要打起来了，果然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好好珍惜了。”
“混账！”
沈明文气的直接站了起来，鸡窝头也支棱着，沈清平拼命压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这个时候一旦笑出来，就是家族大战了。
“历朝历代那个皇帝不是天天早朝的，偏偏咱们皇上三天能上一次朝就不错了，朝臣们逮不到人，就只能来质问老夫这个帝师是如何教导的皇上。”
沈明文都快把自己说哭了，“但我也逮不到人啊。”
他沈明文一世英名的口碑，竟然在当了帝师之后有点要崩塌了。
沈明文都能想象得到，日后史书一笔，皇上肯定是要出名的，那他这个帝师不也要跟着出名了？
一想到这里，沈明文就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值得他留恋的了。
“那您就没换个思路？”
“什么思路？”沈明文抹了一把眼泪，他容易吗他，“去转而教公主吗？你能答应吗？”
沈清平的脸色陡然变了，后退了几步同沈明文拉开距离，“儿子才是公主的夫子，您莫要打公主的主意。”
“那我还能有什么思路！”
沈明文更伤心了，公主一看就是个好苗子，而且是个乖巧的好苗子，偏偏他遇到的是一根略歪的苗。
他去哪能说理？
......
叶府。
“来，咱们兄弟两个碰一杯，以往的事情就都不再提了。”
昔日争得跟斗鸡一样的两个老头，如今都是一脸狼狈。
“前段时间我府门外日日都围着许多朝臣，要我去劝劝皇上呢。”叶士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可他连皇上的影子都看不到。
“谁不是呢。”沈明文也干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遇到这样的皇上，当帝师真苦。
那群朝臣看向他们的视线满是质问，只差没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你们怎么教出来了这样的一个皇帝。”
酒坛子喝下去一半，沈明文眼神开始迷离，说话都有点大舌头，“老叶，你说.....皇上虽然出宫的次数多了，但每次都是去体察民情，也从未大张旗鼓铺张浪费，是不是？”
叶士杰点了点头，其实也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虽然皇上不是每天都上朝，但该处理的事情......皇上也都处理了。”耿直如叶士杰都被那群朝臣们逼得有点逆反了，“要我说，只要把事儿办好了不就够了，那群朝臣，非要皇上按照他们的心思来做事。”
“简直是上下颠倒！”
两人开始互倒苦水，为宋裕开脱。
以此来证明两人的帝师之位还是很有价值的。
说着说着，沈明文顿住了，“老叶，你说如果我们把皇上暗地里的功劳都说出来，那我们的名声不就有救了？”
“好主意！”
两人一拍即合。
......
从那日起，宋裕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两位帝师嘴皮子比程广还好使。
例如......
“皇上又出京一个月，诸多朝务都堆积在桌案上，此举......不符合礼数啊。”
面对朝中质疑，沈明文缓缓出列。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上在出京的一个月解决了三个地方的通渠问题，又查出五名玩忽职守的官员，护佑了多少百姓，这些功劳你们是提都不提，大胆！”
叶士杰也跟着出列。
“据我所知，这一个月内朝务并未堆积，一切要紧的事情皇上也都给了批注，其他朝务由丞相代为管理，你们对皇上的这些布置视而不见，该当何罪？”
龙椅上的宋裕左看看右瞧瞧，肚子里准备好的干仗话都毫无用武之地。
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自此之后，宋裕无论行为上有多出格，沈明文和叶士杰都能精准看到宋裕那颗爱民如子的赤诚，渐渐的民间对于宋裕更加敬重，朝臣们也开始默许宋裕这特立独行的执政方式。
甚至一些宋裕忽略的微小地方，沈明文和叶士杰都会及时提醒，真正成为了天子之师。
御花园。
“这混账真是命好。”
元祐帝忍不住感慨，“有朕这么好的父皇，又有阿欢这么好的女儿和沈三那样的肱骨，就这还不够，当个皇帝都滋润成这样了，还有你们这两个帝师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
他怎么就没这样的好福气？
彼时的沈明文已是心态平和，面色红润，“太上皇，以往臣不知情，曾误会过皇上。”
“皇上每一次出京目的都不是奔着玩乐，皇上生性不受拘束，更适合在广袤天地中体察每一份民情，我们只不过是帮皇上告诉世人，他们的每一份苦难都会被皇上看到。”
从未有帝王能做到这种地步。
“臣赞同沈大人的话，若是把皇上拘在皇宫，使其本性，反倒不美。”叶士杰的腰也再度挺直，“我们的皇上，本来就是那个当年在莱津府洪涝之中，能亲自下水救人的皇上。”
他和沈老头应该骄傲的。
这样的皇上，注定会青史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