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厝说:“董老板,你想太多了。再说,你也太肥了,估计脂肪肝相当严重,再补一下去就是肝硬化。”
董胖子:“......”
他们带我们穿过黑山集,将车停到山脚下,又往山上走了半小时,来到一栋破烂的茶亭,里面传来了哭声。
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有六个人,全脸色悲戚,穿着土布衣服,肩膀上绑着黑布条。
房子中间摆放着三具尸体,用白布蒙着,躺在竹床上,露出了鞋,鞋子上还布满了泥。
通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四位粤省河源的跑山客,上山挖野货的时候,三人被血蟾蜍给咬了,当场毙命。
另外一位跑山客由于当时走偏了,侥幸逃脱,后来他发现了三位同伴的尸体,赶紧下山打通了家属的电话。
家属都是粤省普通的村民,也没有私家车,赶过来之人,听人介绍,给吴家兄弟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运尸体回去。
我瞅着他们脚上的泥以及亲属的眼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少百姓为了生计,往往没得选择,冒着殒命的风险,挣碎银几两糊口。
犹如当年的父亲,他每一次下煤矿,都不知道能不能再上来。
吴家兄弟倒挺专业,先向尸体鞠躬,再掏出包裹的纸钱撒满屋子,又燃了香。
“几位节哀,你们先坐火车回家等着吧,我们保证准时送到。”
一众家属开始凑钱,总共凑了一万三,给了吴家兄弟。
钱皱皱巴巴的,有零有整,有些还用塑料袋层层包着,显然不知道存了多久。
吴大厝皱眉道:“不行不行!去外省我们正常价六千一具,我看你们可怜,打折五千一具,收你们一万五,现在你们又少两千,绝对不行!”
吴小厝在旁白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就是......不不不能少!”
家属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两个家伙,讲实在经济困难,众人都几天没吃饭了,剩下一点钱,还是回去的车票钱。
吴大厝很生气,从里面瞅了三千出来,将一万还给他们。
“这三千算我们来时的路费,你们爱找谁运就找谁运!”
讲完之后,这两个货不管家属的苦苦哀求,转身就走。
这种价钱,哪怕放到现在,也算有点高。
但九十年代,车辆太少,医院殡仪馆都干本地活儿为主,愿意出省的几乎没有,吴家兄弟就是瞅中了这个卖方市场,要了个高价。
有人已经商量是不是就地火化,带骨灰回去。
可大部分家属不同意,说是家里的孩子啥的都没见上一面,说啥都要将人给带回去。
我于心不忍,出门对吴大厝说:“差的两千我给你,你按一万三给人家运。”
吴大厝瞪大了眼睛。
“艹!孟老板大气!”
他转身回去了,说愿意一万三帮他们运。
家属对吴家兄弟感恩戴德。
吴小厝踢了董胖子一脚。
“小小小董......你做一遍法事,让逝者安心上路。”
这真是占便宜没够。
对方知道董胖子是个道士,连法事都让他来做。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但看在家属可怜的份上,燃起了香,开始正儿八经地念经咒。
他做得很认真,相当正式,家属表情颇有一种这次请对了人的感觉。
吴大厝对他们说:“看!我们收费贵得有道理,物超所值!”
爆竹燃放。
家属哭着在前头带路。
吴大厝又吩咐自己弟弟、董胖子、我,三人将尸体背下山放上车。
我们当时就想发飙。
吴大厝嘴巴又准备念驱虫的鬼咒语。
我只得示意董胖子先忍了,一切等见到姓宋的博士再说。
吴小厝先背了一具尸体起身。
董胖子见了直摇头。
我问:“咋了?”
董胖子对我说:“这种背贴尸胸口的背法,他干不了几年,人就会嗝屁。”
我问:“为啥?”
董胖子向我解释:“枉死之人,喉咙一口乌秧气卡着,这一背,那口气吐出,直接从后面喷向死结巴,他吸了气,储存在身体,年轻还能扛一下,时间一久,就会完犊子。”
我再问:“要怎么背?”
董胖子说:“背靠背,人手与尸手交叉,叫十字背尸法,尸体乌秧气吐出来,往天上吐,背尸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你学着我的动作吧。”
他是专业的,我按照他的示范,将尸体背起来,往山下走。
董胖子走到吴小厝面前。
“死结巴,你是不是每干完一趟运尸的活儿,就会生一场病?”
吴小厝愣住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董胖子冷笑一声。
“因为每次人家都会跟你回家!”
吴小厝闻言,脸色蜡白,站在原地。
吴大厝没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冲自己弟弟喝道:“快点!你还不如他们吗?!”
到了山下,将尸体放上了车。
一串长长的爆竹声后,在跪地家属的哭声之中,吴家兄弟开着面包车在前面带路,我们开着运尸车在后面跟。
董胖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冷笑。
我说:“你笑鸡毛呢!被两个赶尸的家伙像孙子一样耍,不觉得憋屈么?”
董胖子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救吴家兄弟?”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董胖子朝后面的尸体努了努嘴。
“家属给死者身上戴的戒指、含口银元,被这两个家伙偷偷摸摸全薅走了。还有,死者生前应该挖到了山上的宝贝,藏在内衬兜里,也被弄走了,看起来好像是血参。”
我第一次背尸,其实相当紧张,根本没发现。
“是么?那又怎样?”
董胖子说:“怎样?跟你说了,你别害怕,这三位兄弟,死得且不甘心呢,刚才我念安魂咒,没一个愿意走。现在天色黑了,估摸着他们很快就要出来,找我们聊聊天了。”
正在此时,不知是车过坎颠簸,还是其他情况,后面尸体的头突然狠磕了几下车身。
“嘭、嘭!”
我吓得一屁股从副驾驶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