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有庆回了屋里。
柴米仍旧看着牛犊,偶尔也回屋暖和一会儿。
待的后半夜再出来,由于太困,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惊醒,抬头一看?
柴有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了一个棉袄。
见柴米醒了,他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晚上冷,多穿点。”柴有庆说道。
柴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棉袄裹紧了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混合着那点微弱的暖意,悄然涌上心头。
老牛的踱步声渐渐平息下来,牛犊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夜,依旧漫长。
不过这会儿,心态好了很多。
“好了,你回屋吧。等明天你看着,我明天白天忙。要不晚上你来,我白天不出摊我看着?”柴米有些不太满意,但是并未生气的说道。
柴米其实觉得柴有庆确实就那样了。
分不清道理。
很明显自己晚上来,明天再出摊不在家,需要有人来喂药的。但是柴有庆偏偏他晚上也来。
你要说他不咋地吧,那确实是分不清倒正一般。
你要说他特别不行吧,他还假装挺关心牛的。
虽然说,这都是柴有庆弄得,但是柴米还确实不太好发火了。
终于熬到了天微微亮,苏婉起来替柴米看了一会儿,柴米回屋眯了一觉。
这个时候一定有人问:为什么柴有庆帮着看牛,柴米不同意,反而母亲来了,柴米就同意了呢?
因为苏婉相对做事情,更精心一些。
柴米总不能当着柴有庆的面说:就你啥也不是,大事干不了,小事干不好,吃啥啥没够,犟嘴第一名,愚忠天下第一,扯淡能拿冠军吧。
等柴米醒过来,苏婉已经做好了早饭,随后进来和柴米说道:“要不……今个不出摊了?”
柴米也想,可是这两天学生已经放假了,收入少了很多。
要说摆摊的事情,头两天的时候,一天一千多的利润。但是学生一放假,立刻就会腰斩的。
毕竟,学生的钱,是真好赚。
咳咳……反正比那些出苦大力的工人的钱,好赚很多。只要柴米贴出来价格,哪怕贵,他们也觉得合情合理。
有时候甚至还帮柴米打抱不平:人家写的价格明明白白的,吃不起,别吃啊?嫌人家贵干啥……
“还是去吧,在家也没意思。等会老张打完针,我再走。”
“嗯。”
随后柴米简单吃了早饭,刚吃完饭。
老张兽医就蹬着自行车来了,药箱在后座咣当响。
“咋样了丫头?”老张一下车就直奔牛棚。
柴米揉着发酸的眼睛:“灌了三次药,拉得少了点,血丝还有,但能哼唧两声了。”她指了指角落蜷着的牛犊。
老张蹲下仔细检查,掰开眼皮,摸摸耳朵:“嘿!命硬!脱水缓过来点了!再打一针,按时灌药,有门儿!”他麻利地配药打针。
柴有庆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手里端着温药水,怯生生地问:“老张,这…这就没事了?”
老张头也不抬:“啥叫没事?得精心伺候!水草料都注意点,别再瞎喂青草了!大牛吃了,奶水不好,会菌群超标,这都肠炎了,本来这犊子肠胃嫩着呢,再乱喂更不行了。这老牛太老了,抵抗力本身弱,牛犊就弱。这老牛生个草,就是这么说的。”
柴有庆脸一红,赶紧点头:“诶,诶,记住了记住了。我…我这就去给它弄点温乎米汤?”
老张挥挥手:“行行行,去吧去吧。”转头对柴米说,“你爹总算开点窍了?”
柴米哼了一声:“指望他?不如指望牛犊自己争气。”
送走老张,柴有庆真端了碗温米汤过来,笨手笨脚地想喂牛犊。
柴米看不过去:“起开,哎呀我去!人家说的是给老牛喝的热的,你给牛犊子干啥呢?这都听不懂?牛犊能喝米汤吗?你咋不给牛犊子直接来一刀呢?”
随后柴米把米汤喂给了大牛:“秀儿,你等会整几斤红糖去,到时候用热水烫了,喂老牛喝。”
柴秀打着哈欠出来:“知道了姐,牛犊能活不?”
“兽医说缓过来了,看造化。”柴米头也没抬,“妈呢?”
“妈一早就挎个筐去地里了,说要看看玉米。”柴秀伸了个懒腰。
正说着,苏婉急匆匆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柴米!咱家玉米…真少了!”
柴米手一顿:“啥?真丢了?丢多少?”
“东头那两垄,稀稀拉拉的,棒子叫人掰走了不老少!”苏婉拍着大腿,“我就说昨晚心神不宁的!你爹还说不可能…”
柴有庆一听,急了:“不能啊!我昨天后晌还瞅了,好好的!”
柴秀嘴快:“爸,你瞅?你瞅啥了?你瞅着玉米杆子没倒就叫‘好好的’?人家偷玉米是把棒子掰走,杆子还立着呢!”
柴有庆张了张嘴,蔫了:“我…我哪想到真有人偷这个…”
柴米把空碗塞给柴有庆,没好气:“行了!现在说啥都晚了!秀儿说的对,大伙儿肯定头一个就猜是二叔干的!刚偷完鸡,再偷玉米,‘贼’名背定了!”
柴秀眼珠一转:“姐,那咱咋整?报案?”
柴米摆摆手:“报啥案?值当吗?还不够折腾的。就当喂耗子了。”
“啥报案?”宋秋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推着倒骑驴刚进门,“咋了柴米?”
“牛犊子病了,不过现在好点了,昨晚差点死了,现在牛犊缓过来点了。”柴米指指玉米地的方向,“完事……咱家玉米让人顺走不少。”
“啥?!”宋秋水眼睛一瞪,“谁干的?指定又是你二叔吧?他腿瘸了手没瘸啊?”
柴有庆小声辩解:“不能吧…有福还在医院躺着呢…”
宋秋水翻个白眼:“叔啊,你咋还替他说话?不是他,那贼还能是谁?专挑你们家下手?”
柴米打断她们:“行了行了,猜也没用。秋水,正好你来了。咱俩今天少卖点得了,我昨天下午整得也不多。等会整完,去县里晃悠晃悠。”
宋秋水眼睛一亮:“逛县里?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听说县里百货大楼可热闹了!顺便…看看有啥好吃的学学?”
“我意思找个好点的兽医店,买点好药去!我感觉老张整得药,有点不太对症。”柴米拍板,“爸,你在家好好看着牛犊,按时喂药,别再整幺蛾子了!妈,你盯着他点。秀儿,你也老实点!”
柴有庆赶紧点头:“哎,哎,放心!这回我指定精心!一步不离!”
苏婉也点头:“我看着呢。”
柴秀举手:“姐,那我能跟你们去县里不?”
柴米戳她脑门:“想得美!在家帮妈干活!走了秋水!”
宋秋水麻溜地帮着调转车头:“走走走!柴米,你说咱中午在县里吃啥好的?”
“就知道吃。买点药,再去逛逛买个正经的炸锅是正事。”柴米说着嘱咐苏婉:“妈,你回头再去咱家别的地看看。今年普遍年头很差,就咱家有苞米了,本来惦记的人就多,牛没啥事的时候,多溜达溜达,看着点。这年头贼多,不好整。”
今年干旱的厉害,入了伏天,几乎没下雨。
全村就柴米等少数人家的玉米浇水了,长的还可以,其余的都很差,这时候有偷玉米的,也是没办法的。
多看着点了。
苏婉答应了。
随后柴米出了院子,骑上倒骑驴,回头看了一眼宋秋水:“你坐正当的,别掉下去。”
“没事没事我抗劲的!对了,这次要不一起连煮饺子的锅也换了吧,那锅有点小。”宋秋水拍着车斗板,“咱们一趟整利索了最好........哎对了,柴米,牛犊真缓过来啦?”
柴米说道:“嗯,老张说缓过来点了。得看它自己造化。我妈和我爸看着呢,应该没啥事了。”
宋秋水坐在车斗里晃着腿:“那就好那就好。你说你爸昨晚…唉,算了不提了。咱今天买完药和锅,真能在县里吃一顿吧?我还没在县里下过馆子呢!”
柴米笑了:“行,想吃什么?”
“肉!”宋秋水眼睛放光,“大肉片子!锅包肉!溜肉段!啥都行!”
“瞧你这点出息。”柴米调侃道,“就知道肉。行,找个干净点的小馆子。”
“嘿嘿,柴米最好了!”宋秋水乐了,“对了,咱那炸鸡生意,等新锅回来,是不是就能重新支棱起来了?昨天没卖成,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柴米点头:“嗯,重新腌上。”
两人说着话,车子驶过村口。宋秋水看着路边枯黄的田地,叹了口气:“唉,这地干的…苞米棒子都瘪的。”
柴米也看了一眼:“嗯,年头不好。咱家的…丢了就丢了吧,就当喂了看不见的耗子。别想了。”
“不想了不想了。”宋秋水甩甩头,又来了精神,“还是想想中午吃啥肉香!柴米,县里真有你说的那个…百货大楼?”
“有,东西挺全乎的,锅碗瓢盆啥都有。咱先去兽医站看看有没有好点的药,然后就去。”
“好嘞!”宋秋水在车斗里坐直了,“买新锅,买好药,吃大肉!这日子,有奔头!”
柴米听着她那兴冲冲的声音,嘴角弯了起来:“坐稳了,道不好。”
“知道啦!”宋秋水的声音飘在风里,“柴米,你说咱以后生意做大了,是不是也能在县里开个小店?”
柴米看着前方延伸的土路,声音带着点笑意:“想那么远干啥。先把今天的肉吃进肚儿,把牛犊子伺候好,把炸鸡摊子稳住再说吧。”
“也是!”宋秋水乐呵呵地应着,“一步一步来!走着!”
宋秋水和柴米推着倒骑驴出了村,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
太阳刚爬上来不久,空气中还带着夜里的凉气,路两旁的庄稼叶子却都黄了的,再过几天就快着了。
柴米叹了口气:这旱的不成样子了,今年加家都难熬啊。
“柴米,你说咱家玉米真不是你二叔偷的?”宋秋水问道:“那还能有谁?这节骨眼上,大伙儿肯定第一个就想到他!”
柴米摇摇头:“不好说。他腿瘸着还在医院,手再长也够不到咱家地。但大伙儿这么想,正好给真贼打了掩护。”她眉头皱着,“这事恶心就恶心在这儿。丢点玉米不值啥,可这哑巴亏吃得憋屈。”
“那咋整?真不找啊?”宋秋水有点不甘心。
“找?上哪找去?脚印?满地的脚印子,分得清谁是谁的?报案?还不够折腾的功夫钱。”柴米无奈:“就当破财免灾了。等会儿到兽医站,你嘴甜点,问问有没有专门治小牛犊痢疾的特效药,进口的也成,贵点不怕。”
“行!包我身上!”宋秋水拍着胸脯,“不过柴米,咱真买个正经炸锅啊?那玩意老贵了吧?”
“贵也得买。”柴米语气坚决,“昨天那事给我提了醒。靠柴火和燃气罐,火候控制不稳,费劲不说,炸出来的东西口感也差点意思。想长干,想干好,该投的钱不能省。再说了,”她顿了顿,“炸鸡这买卖,我看行。学生放假了,咱饺子摊收入少一半,得靠炸鸡顶上。”
“嘿嘿,听你的!”宋秋水来了劲,“那买完锅,咱去百货大楼逛逛呗?听说新进了的确良的裙子……”
“买药,买锅,麻溜回来。都秋天了你穿哪门子裙子?”柴米打断她,“牛犊子还半死不活呢,家里一堆活,哪有闲心逛?等牛犊好了,炸鸡生意稳定了,随你逛。”
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牛,还有那被偷的玉米,实在没心情。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县里。
出摊之后,便直奔兽药店。
县里的兽药站比镇上正规不少,药也全。
宋秋水发挥了她那自来熟的本事,拉着一个年纪大的兽医问东问西,还真问出来一种新到的、据说对犊痢效果不错的磺胺类的药物,配合着普通的管腹泻的药,效果应该不错。
只是这类药计量不是很好控制,要合理一些,根据牛犊的体重弄,打多了爱抽,爱中毒。
柴米二话没说,买了两支,又配了些消炎止泻的口服药。
买炸锅倒是费了点周折。她们跑了好几个卖厨具的地方,要么没有专门的炸锅,要么就是那种小得可怜的家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