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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流放路

    同样是大齐国的官道上。

    一支押送流放犯人的队伍已启程多日。

    如今正值六月末的大夏天。

    哪怕是在北方境内,太阳亦是炙热的烘烤着大地。

    去年夏天,王伯、月红、暗香就曾在官道上遇见过一支流放队伍。

    短暂的交会并没给他们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实则,被流放很苦。

    流刑犯人背负着沉重的痛苦和罪责。

    他们要远离故土,发配至异地偿还罪责。

    跋山涉水,命如薄幸。

    去往流放地的艰辛程度不亚于一场生死攸关的长途冒险。

    刑部会钦点刽子手和衙役受命押解犯人。

    过程中犯人要脚戴重镣,身穿囚衣,像牲畜一般鱼贯前行。

    他们整日行走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官道上,风餐露宿。

    即使健壮的男子也难以忍受这等折磨。

    更何况是那些柔弱的妇人孩童。

    她们很多都撑不过几十里路,便在路途中倒毙而亡。

    只剩那些命硬如铁,得上天眷顾的犯人才堪堪存活至终点。

    然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残酷的现实......

    他们要日复一日挥汗如雨,才换得一点口粮勉强度日。

    谁又能想到这支押送犯人的官差,并非真正地位低下的贱役。

    而是一队带着特殊使命的皇室侍卫。

    时间回到二十天前。

    镇国公府的妇孺们刚走出京城二十多里,就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夜里,众人在路边铺着草席躺下睡觉后,突然来了十多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并不是冲流放犯人而来。

    而是眨眼间就干掉了此次押送犯人的十几名衙役。

    王法?

    对于不法之徒来说——那是不存在的。

    杀了那些差役后,十几个黑衣人就换上了他们的差役服。

    取了差役头目携带的押送官文和在押犯人名册,随后就在附近挖了坑。

    将这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押送差役就地掩埋。

    为首之人正是陆沉想要将之挫骨扬灰的金临太监。

    身为不能人道的大内公公,金临人到中年依旧面白无须。

    他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并未易容改面。

    故而,国公夫人是认得他的。

    身穿囚服的国公夫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猜测出了他们的企图。

    因着陆贵妃在御书房外的长跪请求。

    这次国公府的妇孺们并没有被戴上枷锁镣铐。

    国公夫人虽心中对这金临恨的牙痒痒。

    但多年的贵族素养让她强装镇定。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金临等人的一举一动。

    而周围的妇孺们大多还沉浸在睡梦中。

    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金临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

    他缓缓走到国公夫人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

    “国公夫人,别来无恙啊。可惜啊,你曾经的风光不再,如今成了阶下囚。”

    国公夫人怒目而视,咬着牙说。

    “我镇国公府会落得如此下场,还不是拜你家睿王所赐。”

    “怎么,睿王这是要赶尽杀绝,想用我们来做饵,诱我儿上钩?”

    “夫人聪慧。”

    金临不再居高临上的俯视国公夫人。

    而是毫不防范的坐在国公夫人的不远处。

    他武功极高,这群被流放的妇孺在他眼里如同蝼蚁。

    以前还得敬着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的身份。

    如今嘛!

    天道好轮回,他随时可以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国公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咱家是无根之人,对女眷们不感兴趣。”

    “咱家也不会像那些下贱衙役一般,想着法子榨干你们身上携带的银钱。”

    说着丢过来一个钱袋子。

    阴笑着说。

    “押送你们去往流放地着实是个苦差。”

    “可尽管辛苦,押送你们这些女囚,仍是衙役们争抢的美差。”

    “这里面的龌龊心思自不用咱家细说,国公夫人多少也有耳闻。”

    “你瞧瞧,这才刚出了京城,咱家就从差役头目那搜到了一百多两。”

    “这银子咱家给还你,也能保证接下来的路程不让你们遭罪。”

    “但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你那两个嫡子如今不在京城,世子去了南阳州府治理水患。”

    “还有你那小儿子,你肯定知晓他在哪。”

    “只要你写一封信,告知你们在流放途中,他要是个孝顺的,定会过来见你们。”

    “休想。”

    国公夫人捡起钱袋子砸了回去,随后就别过头去侧身躺下。

    脑子里却在快速思考。

    这阉人武功深不可测,沉儿尚且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他身边还带着十几名侍卫。

    他们扮做押送官差,其目的就是为了承祖和沉儿得知消息后,赶来搭救。

    届时......

    国公夫人心下悲楚,后悔不该叫燕王给陆沉他们送信。

    镇国公府已经完了。

    承祖和沉儿若再遭遇不测,她如何对得起含冤横死的国公爷?

    是的,国公夫人并没将镇国公府的巨变,怨怪到国公爷头上。

    就算她与镇国大将军聚少离多,但也知道身居高位多年的国公爷怎会如此糊涂。

    不过是朝中党争中的绊脚石,和君王对兵权掌控的猜忌罢了!

    金临也没再靠近说话。

    流放路漫漫,他不急于一时。

    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陆家女眷幼童们醒来,便发现押送她们的官差换了人。

    但无人敢问。

    吃了能砸死人的窝窝头后,流放队伍准备继续上路。

    老夫人一脸疲惫。

    以往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松垮了大半。

    几缕白发贴在蜡黄苍老的脸颊上。

    她扶着囚车的木栏勉强站直,目光扫过身后哭哭啼啼的女眷和缩在囚车上的孙辈。

    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却只能强撑着道。

    “都别哭了,站直身子继续走!”

    “咱们是镇国公府的人,就算落难,也不能丢了骨气!”

    话音刚落,金临就带着两个解差打扮的侍卫,不急不缓走了过来。

    手里把玩着昨天那袋银子,金临阴阳怪气地说。

    “老夫人倒是有气派,可惜啊,这荒郊野岭的,谁还认你镇国公府的名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老夫人可以劝劝国公夫人,让她给你两个孙儿写封信让他俩过来团聚。”

    “你那两个孙儿若是肯来见你们。”

    “你们这些人就能少受点罪——至少,能给你们换顿热粥喝。”

    老夫人怔愣当场。

    “你们......死了这条心,老身反正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烂命一条不怕你们折腾。”

    “但想拿我给孙儿当诱饵,除非从老身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夫人拔高了声音,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木栏,指节泛白。

    金临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嗤笑一声。

    “老夫人倒是护犊子,可你看看身后这些人——”

    他用手指点了点蜷缩在囚车边嘴唇干裂的女眷,又指了指饿得直啃手指的幼童 。

    “她们也能陪你一起硬气到底吗?”

    “这流放路上,多的是累死饿死的冤魂,不差你们几个。”

    老夫人胸口剧烈起伏,转头看向那些惶恐的眼神,心像是被钝刀割着。

    她知道金临说的是实话。

    可承祖和沉儿一旦露面,就是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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