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柳乘澜眼见自己那狠毒的威胁如石沉大海,未能激起那个校尉、士兵们的涟漪。
这种彻底的忽视和无声的蔑视,比方才的刀锋还要冰冷,将他最后强撑的那点虚张声势的外壳击得粉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几乎冲喉而出的怒吼,强作温和的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诱惑。
“但是,只要你们现在肯放下屠刀、幡然醒悟,重新站到本将军这边。”
“本将军可以开恩,对尔等今日的悖逆妄为,既往不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可信。
“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们……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那位校尉看着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柳氏二公子,现如今却不得不降低了自己的姿态,甚至于还来策反他们。
一时间,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
什么门阀贵子,在真正的刀锋面前,还不是照样只能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
想到这里,他脸上多了几分不屑、讥诮,甚至懒得去理会这个小丑一般的人物。
反正,楚侯爷、林大将军,马上就要到了!!
柳乘澜看着这个出身低贱的校尉,居然敢当众完全无视自己的话,胸中翻腾着刻骨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
但当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完全被那些士兵给围困住了,现在也逃不出去。
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强将那口几乎要炸裂胸膛的恶气硬生生压了下去,胸腔剧烈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忍耐。
再忍一忍!
世叔此刻估计也收到消息了,他的兵马应该转眼就到!
到那时,楚奕、林昭雪,还有这些不识相的杂碎,老子要把他们全剁碎了喂狗!
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内。
气氛同样压抑得宛如暴风雨前的死寂。
一名身着银亮甲胄、须发斑白的中年将领,正瞪着一双几乎要喷火的虎目,听着阶下声音颤抖的士卒汇报。
当他听到“林昭雪率兵突入我大营”、“扬言要缉拿柳中郎将”的消息时,整个人猛地从虎皮大椅中弹起。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林昭雪她到底想干什么?”
柳万雄额头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声音犹如闷雷,在大帐内炸开,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莫名其妙就杀进老子的大营,还要抓走我的侄子柳乘澜?”
“她是不是以为练出了那支玄甲军,就真他娘的天下无敌了?!”
只不过。
他这番暴怒的咆哮,在帐内引起的不是同仇敌忾,反而是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
在场的几位高级将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闪烁,均露出犹豫不安的神色。
他们下意识交换着复杂的目光,没人敢立刻应声附和。
若是放在以前,右武卫确实是京畿防卫力量中的翘楚,他们自然可以横行无忌。
但如今……林昭雪的玄甲军锋芒太盛,战功彪炳,连陛下都倚重非常,谁还敢轻易去捋那母老虎的胡须?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
一位稍微年长的将军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斟酌着词句说道。
“将军息怒,林大将军她为人一向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以她的性子,若无确凿的缘由,恐怕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直接闯入我大营抓人。”
“末将揣测,只怕是柳中郎将确实是在外面惹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才招致林将军如此行事。”
他顿了顿,观察到柳万雄紧绷的脸色并未因这番话好转,便继续硬着头皮建议。
“眼下,末将以为,不如我们先出去见见林将军,问清楚原委再作计较?”
“若真是柳中郎将的错,咱们也好从中斡旋,强行动武,实非上策啊。”
柳万雄眼神锐利的扫过说话之人,又扫过帐中那些低头不语的同僚们,他何尝不知林昭雪的棘手?
那女人就是个铁打的刺猬,轻易碰不得!
若非迫不得已,他柳万雄身为朝廷三品大员、一卫之长,岂愿与那个圣眷正隆又手握强军的林昭雪公然冲突?
但他心念电转,身为统帅的体面和柳氏家族的威严,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
他必须表现得强硬,不能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怯懦!
否则,军心必定动摇。
因此,他刚刚必须发作,必须展现出不容侵犯的态度!
而此刻,手下人已经委婉地给他递了台阶,也点明了利害,自己也能顺势接过了。
“哼!”
柳万雄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
他猛地一挥大手,铁甲护臂在空中带起一道冷光。
“那就去会会这位无法无天的林大将军,看她能给出什么说法!走!”
他强压着怒火和内心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带着一众心腹将领,向营帐外走去。
与此同时。
楚奕和林昭雪率领着八百玄甲铁骑,钢铁洪流般压迫至柳乘澜面前,马蹄声整齐划一地骤然停息。
玄甲骑兵个个身着墨色重甲,身姿挺拔如松,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楚奕端坐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微微低下头,冷冽的目光冰锥般钉在柳乘澜脸上。
那眼神中不含一丝温度,只有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柳乘澜,你贵为南衙军右武卫中郎将,本应护卫京城,保境安民。”
“可你恃权妄为,私自调遣数名兵员擅入京畿要地,于闹市之中恶意寻衅,行同匪类。”
“最后,竟将无辜百姓丁青逼得跳楼逃生,以致丁青腿骨折断,险死还生!”
“此乃,铁证如山之恶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雷霆之怒。
“我执金卫奉律执法,有权将你这害民之凶徒缉拿归案!”
“来人!将罪犯柳乘澜拿下!”
汤鹤安眼中冷光一闪,宛如出闸的猛虎般大步流星踏上前去。
“狗东西,你给小爷我过来吧……”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直奔柳乘澜的肩膀而去。
柳乘澜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万万没想到楚奕竟如此强硬,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分辩的机会,上来就定性缉拿!
“楚奕!你血口喷人!”
他声音嘶哑地厉声高呼,身体本能地后撤一步,双手下意识地做出推拒的动作。
“那姓丁的刁民根本不是我打下去的,是他自己失足跳下的,与我何干?!”
“你……你这是诬陷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