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觉得魏王的提议,这的确是眼下唯一可行且看似稳妥的法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喉结滚动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王叔,我这就去办。”
一会后。
秦钰重新回到斗兽场。
他凑近楚奕,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嗓音,确保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人能听清。
“侯爷,魏王殿下今日恰巧也来了府上,此刻正在里间歇息。”
“您看……是否方便移步,过去一见?”
楚奕等的就是这一刻!鱼儿,终于咬钩了。
不过,他面上却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听到一句寻常的问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
随即,他面向身旁那云安郡主。
“郡主,本侯与中山郡王有些事务需私下商谈,暂且失陪,还望郡主见谅。”
云安郡主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在楚奕身上顿了顿,本能的觉得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什么秘密。
不过,她深知此刻追问只会显得不识大体,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侯爷请便。”
于是,秦钰连忙在前引路,汤鹤安和雷震岳,几乎在楚奕起身的瞬间便已跟上。
他们眼神警惕地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一行人穿过长廊,来到一处院子千停下。
秦钰脸上堆起十足的为难神色,对着汤鹤安两人说道:“二位壮士,实在抱歉,里面魏王殿下正在等候,这个不是很方便让旁人进入……”
汤鹤安浓眉一拧,铜铃般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如同怒目金刚,粗声粗气地低吼道:
“有啥不方便的?!大哥的安全最要紧!我必须跟着进去!”
他魁梧的身躯往前一挺,虬结的肌肉在衣衫下贲张,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气势,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楚奕一抬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威压,瞬间止住了汤鹤安的动作,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他平静无波的目光转向秦钰,那眼神并不锐利逼人,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人心底。
“无妨,郡王殿下是聪明人,岂会做那等自寻死路的蠢事?”
“害了我,对他,对里面的魏王殿下,又有何好处?不过是让这偌大的中山王府,即刻化为齑粉罢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
秦钰被他话中那冰冷的杀意激得浑身剧烈一颤,后背瞬间被涔涔冷汗浸湿。
他脸上那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顺着鬓角滚落。
“是是是!侯爷明鉴!侯爷明鉴!小王岂敢,岂敢啊!万万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绝无此心!”
楚奕不再多言往前走,只留下一个冷峻挺拔的背影。
汤鹤安与雷震岳对视一眼,但还是依旧像两尊铁铸的门神般,一左一右,抱臂肃立在院门两侧。
等到楚奕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锁定了端坐在主位的魏王。
秦钰紧随其后,脸上立刻堆满了忧惧交加的神情,流露出一种走投无路的惶恐,急切地开口道:
“侯爷,事到如今,小王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了!”
“近日曹王他们几位宗亲,全都毫无预兆地被请进了王氏大院,至今音讯全无,如同石沉大海啊!”
“小王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日夜难安,惶恐到了极点!”
“万般无奈之下,小王才斗胆请来了王叔,想讨个主意,求个心安。”
“正巧听闻侯爷墨今日驾临府上,魏王叔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与您当面谈一谈,解此心中大惑。”
魏王适时地接过话头,脸上此刻布满了凝重与深切的关切,眉头深锁,将一位忧心忡忡的长辈演绎得淋漓尽致。
“楚侯爷,既然钰儿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本王也就不绕弯子,徒增猜疑了。”
“曹王他们究竟所犯何事,竟惹得陛下如此震怒,行此雷霆手段?”
“陛下此举,实在令我等宗室兄弟,心中惴惴难安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恳切,将一个忧心宗族命运、顾全大局的贤王角色演绎得入木三分。
楚奕看着眼前这头披着华丽皮囊、演技炉火纯青的老狐狸,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的从容。
“也罢,此事本属绝密,干系重大,按律不该外泄分毫。”
“但今日既是魏王殿下当面关切,拳拳之心皆为宗亲福祉,本侯也就破例,说上一二。”
于是,他将那些宗室王爷利用斜封官鬻爵受贿、贪墨国库巨帑、暗中结交外臣培植党羽的累累罪证,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
他的措辞精准而冷酷,尤其着重强调了这些行为对朝廷法纪根基的肆意践踏和对国家社稷的严重危害……
魏王听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猛地一拍身侧坚硬的紫檀木茶几,力道之大,震得茶几上的青瓷茶盏“哐当”作响,茶水四溅。
他豁然起身,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伸手指着虚空,义正辞严地厉声斥骂道,声音因愤慨而拔高。
“混账!一群混账东西!”
“曹王他们怎能如此糊涂!竟敢行此祸国殃民、动摇国本之举!”
“简直是丧心病狂,丢尽了皇家列祖列宗的脸面!”
“陛下英明神武,依法处置,实在是正本清源,令人拍手称快!”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一片痛心疾首的赤诚,仿佛一个刚正不阿、深明大义、与罪恶势不两立的忠臣,每一个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番慷慨激昂、声情并茂的表演之后,魏王的情绪似乎才稍稍平复下来。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忧虑所取代。
他看向楚奕,眼神复杂,语气转为一种推心置腹的温和。
“楚侯爷尽可放心,本王一向谨守本分,安分守己,绝不敢行此等悖逆妄为、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终究血脉相连,同气连枝,心中难免戚戚然。”
“本王别无他求,只盼陛下能念在宗亲之情,法理之外,稍存一丝宽宥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