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镇内。
兰芝嫁人了,丈夫赵老实开的杂货铺就支在镇西头,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一应俱全,他为人实诚,东西卖得比别家便宜。
街坊邻里都爱来照顾生意,日子虽不算富裕,却也安稳踏实。
可这安稳,在野狼帮凡人头目“黑虎”盯上铺子的那天起,就碎得稀碎的。
黑虎是野狼帮在的管事之一,满脸横肉,据说早年是靠抢劫过活,后来投靠了野狼帮,凭着心狠手辣,成了凡人部的头目。
他看中了赵老实杂货铺的位置。
临街又宽敞,刚好能改成赌坊,招揽镇上的闲汉。
头一天出事,是个阴雨天。
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走进杂货铺,拿起货架上的一袋面粉,捏了捏就往柜台上一摔:
“这面粉里怎么有沙子?想坑人是不是!”
赵老实赶紧凑过去看,那袋面粉是他昨天刚从县城进的,封口都没拆,怎么会有沙子?
他刚想解释,其中一个汉子就抬手掀了货架,油瓶醋瓶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酱油顺着门缝流到街上,黑糊糊的一片。
兰芝吓得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躲在里屋,听着外屋的吵闹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老实性子老实,哪里见过这阵仗,只能一个劲地赔笑脸:
“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是我不对,我赔你们钱……”
那汉子啐了口唾沫:
“赔钱?老子的时间不是钱?”
说着,抬手就给了赵老实一巴掌,打得他嘴角冒血。
直到把铺子里砸得乱七八糟,那伙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撂下话:
“这铺子晦气,趁早关门!”
赵老实捂着脸,看着满地狼藉,眼圈都红了。
兰芝抱着孩子出来,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哽咽着说:
“当家的,要不……我们把铺子让出去吧?”
赵老实摇了摇头,攥着拳头说:
“这铺子是我们攒了三年的钱开的,让出去了,我们娘俩靠什么活?再说,他们就是来闹事的,我们要是退了,以后更没好日子过。”
可他没料到,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天天有人来铺子找茬。
今天说买的针线是断的,明天说酱油是酸的,砸东西、骂脏话成了家常便饭。
赵老实不敢跟他们硬刚,只能忍气吞声,可生意却越来越差,街坊们怕惹麻烦,都不敢再来买东西了。
更过分的是,半夜里总有人往铺子里扔石头,“哐当”一声砸在窗户上,吓得兰芝和孩子整夜整夜地不敢睡。
赵老实只能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守着,可他一个老实人,哪里防得住那些无赖?
没过几天,眼窝就陷了下去,脸色也越来越差。
兰芝看着心疼,偷偷去找过黑虎,想求他高抬贵手。
黑虎坐在赌坊里,手里把玩着骰子,斜眼看着她说:
“想让我不找你们麻烦也行,把铺子过户给我,再给我五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
五十两银子?
那是他们不吃不喝攒十年都攒不够的钱。
兰芝哭着求他,可黑虎根本不为所动,还让手下把她赶了出去,说:
“再敢来烦我,就把你们娘俩赶出镇!”
没办法,赵老实只能硬撑着,想着等过段时间,黑虎新鲜劲过了,也许就不找他们麻烦了。
这天,他要去县城进货,铺子里的货都快卖空了,再不进货,就真的开不下去了。
兰芝叮嘱他:“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赵老实点了点头,背着空麻袋出了门。
可他走了没多久,兰芝就心里发慌,总觉得要出事。
果然,到了傍晚,一个同去县城进货的货郎匆匆跑回来。
说赵老实在半路被人套了麻袋,打得奄奄一息,被路过的人救了,送回了镇上的医馆。
兰芝疯了似的跑到医馆,只见赵老实躺在病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是伤,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别……别抢铺子……”
医馆的老大夫摇着头说:
“肋骨断了两根,内脏也受了伤,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兰芝守在床边,握着赵老实冰冷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知道,这肯定是黑虎干的。
赵老实不肯让铺子,他们就下了狠手。
半夜里,赵老实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看着兰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吐出一口血,眼睛就闭上了。
“当家的!”
兰芝撕心裂肺地喊着,可赵老实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他这一辈子老实本分,没跟人红过脸,就想守着老婆孩子,守着一间小杂货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二天,赵老实的尸体被抬回了家。
小小的杂货铺里,白幡挂了起来,兰芝抱着年幼的儿子,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泪都流干了。
街坊们来帮忙,看着这孤儿寡母,都忍不住叹气。
谁都知道是黑虎害了赵老实,可没人敢说,更没人敢去官府告状。
黑虎背后有野狼帮的邪修撑腰,官府都怕他三分,普通百姓哪里斗得过?
兰芝抱着儿子,看着空荡荡的杂货铺,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恨意和绝望。
她想起赵老实临走前的叮嘱,想起他们曾经憧憬的日子,想起黑虎那嚣张的嘴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该怎么活下去;
更不知道,这两界镇的天,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
而此刻,远在山林里的翠花,正跟着独孤信采摘草药,灵识里满是草木的清香。
她还在想着,等游历结束,就回两界镇,看看春桃姐的布摊,再去看看兰芝。
可她不知道,两界镇的布摊早已没了往日的红火,邻镇的杂货铺里,早已是一片凄凉。
她心心念念的安稳日子,正在被野狼帮的恶爪,一点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