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向日差还想活着,他当然可以继续活着的。
哪怕现在这种伤势,只要及时得到医疗忍者的救治,也能够吊住一条命。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
他应该以什么身份,被宁次带去治疗,然后继续苟活下去?
本就已经死去的日向日差吗?
这只能让其他人知道当初本应死去的日向日差还活着,让木叶高层意识到当初的云隐事件和今晚的事情存疑。
让迄今为止他、宁次和分家众人的一切牺牲付之东流。
又或是以,必须死去的日向日足的身份?
不,如今的木叶,如今的日向一族,已经没有让他继续活下去的位置了。
除非和日向宁次一起叛逃木叶,从此隐姓埋名继续苟活于世,甚至成为自己孩子的拖累……
但这是日向日差绝对无法接受的选择。
“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宁次发出痛苦沙哑的嘶吼:“如果,如果我知道您还活着,如果我知道这双眼睛,要用您的命来换,我一定不会……”
“宁次!咳咳咳……”
日向日差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打断,剧烈的咳嗽几乎要让他窒息,但他依旧死死盯着儿子。
“日向日差,早就死了!他早就死在了,被宗家推出去当替死鬼的那一天!”他的眼神无比平静深沉。
“在那之后还活着的,只是一个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继续背负笼中鸟的悲惨命运,而苟活于世的父亲……咳咳!”
再次咳出一口血来,日向日差逐渐涣散的眼睛望着宁次,仿佛要将最后的意志刻入他的灵魂。
“你的眼睛……”
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距离真正的转生眼,还有一步之遥,我不知道这一步,还需要走多久,需要付出什么……”
“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保持你的本心。”
日向日差的语气近乎哀求的郑重:“不要被贪欲吞噬,不要成为你憎恨的那种人,不要对其他无辜的族人动手……”
“尤其是,雏田和花火,她们只是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错,我杀死了她们的父亲,利用了她们,是我对不起她们……”
说到这里,他不知又从何处生出一丝力气,缓缓抬起那只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宁次脸颊上的眼泪。
但是那冰冷的触感,让宁次感到一阵灼痛。
“我的笼中鸟咒印,已经被暂时压制了。”日向日差的声音越来越弱,却变得异常清晰,“挖出我的眼睛,然后融合它。”
“然后,去飞吧,宁次,挣脱这该死的命运,飞向更远更高的天际……”
“用我的眼睛,带我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替我看一看,那更远更高的天际,究竟是什么景色。”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也是我最后的意义。”他死死看着宁次,“你明白了吗,宁次?”
日向宁次的表情痛苦,几乎本能不断摇着头。
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此时一样,对自己体内流淌的血脉,对自己背负的所谓命运,感到如此彻骨的憎恨与厌恶!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我要生在日向分家?
为什么我生来就要被烙上这该死的笼中鸟?
为什么我连争取自己的自由都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为什么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却发现是用父亲的性命铺就?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对我如此戏谑?!如此残忍?!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祂难道在戏谑看着这一幕,将所有苦难和不幸的命运,都汇聚于我一人之身,并以此为乐吗?!
大量的负面情绪,像是最狂暴的狂风和最冰冷的骤雨,疯狂涌入日向宁次的心中,简直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木叶高层无动于衷的愤怒!对宗家残酷制度的愤怒!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愤怒的情绪太过突然,太过繁杂,太过汹涌。
就像奔腾咆哮的炽热熔岩,在他的胸腔内肆意翻涌、撞击,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几乎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底焚毁!
“宁次!”
日向日差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抓着宁次颤抖的手,将其强行拉起到自己的眼前!
“动手!”他低吼道,“别让我失望!别让所有相信你的人失望!”
“哈!哈!”
日向宁次歇斯底里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吞咽着烧红的炭火,胸腔的灼热,烧得他喉咙疼痛!
血管里奔流的,仿佛已经不再是血液,而是化作滚烫沸腾的铁水熔浆,喘息时连喉咙深处都似乎有火焰在翻涌!
他死死盯着自己父亲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伸出的手指因为痛苦和挣扎而在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
“啊!!!”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嘶吼,猛地从日向宁次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像是受伤野兽最后的哀鸣!
在这声宣泄着所有挣扎、怨恨与愤怒的咆哮中,他猛地闭上了眼睛,那只颤抖的手带着残酷的决绝,猛地向前一送!
指尖处传来了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以及血肉被强行剥离的黏腻阻力。
噗嗤!!
随着血肉被硬生生扯离的声响,日向宁次伸出的手臂猛地收回。
几乎就在他挖眼的同时。
吱呀……
密室那扇被宁次打开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带着一丝迟疑和怯懦推开。
一道瘦小而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的阴影之中,被门外摇曳微弱的烛光,投射进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生生意味的白色眼眸,此刻也带着一丝不安和恐惧望向密室之内。
然后,那双纯净的白眼,清晰倒映出了,眼前这足以称为血腥和恐怖的一幕。
她的瞳孔,清晰倒映出,日向宁次的背影,还有高高扬起的手掌中,那两颗尚且残留着体温、带着神经末梢和血管的白眼!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
以及,在他面前,那个靠着墙壁的身影,随着眼球的离体,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身体缓缓地向前倾倒……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