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任天鼎头也未抬,朱笔不停,“银子的事,朕自会敲打陈文辉。当务之急,是西南的政令必须通达。”
“还有,”任泽鹏又拿起一本,“黄州知府上奏,说大水已退,请求朝廷减免赋税以安抚流民。”
“准了。”
父子二人,正一问一答,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日常事务。侍立在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进,正小心翼翼地为皇帝换上新茶。一切,都显得如此正常。
“报——!!!”
就在这时!一声几乎要撕裂宫墙的嘶吼从殿外传来!
“八百里加急!福远急报!”
“砰!”
御书房的大门,被殿外的禁卫猛地撞开!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烂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手中高高举着一个插着三根鸡毛的火漆急报!
“陛下!八百里加急!”
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太子任泽鹏猛地站起!
吕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八百里加急”冲入御书房意味着什么!
“快!呈上来!”吕进尖叫着,慌忙跑下御阶,从那名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士兵手中夺过了那份滚烫的急报!
他连滚带爬地将其呈递给了任天鼎。
任天鼎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他接过急报,拆开了火漆,展开了那张被鲜血和汗水浸透的薄纸。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皇帝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太子任泽鹏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父皇。他看到,任天鼎那握着奏报的手开始颤抖。他看到,父皇的脸色,从阴沉迅速转为铁青!随即,又从铁青,化作了猪肝般的紫红!
“父皇,怎么了?”任泽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啪——!!!!”
回应他的,是任天鼎的雷霆震怒!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那坚硬的紫檀木御案竟被他生生拍出了一道裂痕!
“反了!!!”
任天鼎猛地站起身,他手中的那份急报被他生生捏成了一团废纸!
“福远事变!”皇帝的咆哮在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马家!甄家!甘家!”
“他们!他们竟然敢反!!!”
“欺天了!一群欺天罔上的畜生!!!”
“轰——!”
一股恐怖的帝王威压席卷了整个大殿!
“陛下息怒!”
吕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龙怒吓破了胆!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息怒?!”
任天鼎双目赤红,他一把抓起御案上的镇纸狠狠砸在了金砖之上!
“砰!”玉石碎裂!
“朕的‘请君入瓮’之计!朕才刚刚派出锦衣卫!才刚刚调动两省大军!”
他猛地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吕进,那眼神如同要吃人!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马家是怎么知道的?!”
“传旨!”
任天鼎根本没有理会太子,他指着殿门怒吼道:
“立刻!让内阁!让邬思辨!秦争!赵玄素!所有在京的重臣!”
“还有大理寺!给朕滚过来!!”
“是!是!”吕进颤声应道。
“还有你!!!”
任天鼎那双赤红的龙目死死盯住了吕进!那目光冰冷且充满了杀机!
“吕进!”
“奴才在!奴才在!”吕进重重叩首!
“朕的密旨!是经由你司礼监传到内阁的!朕的计划!只有天知地知!朕知!林尘知!还有你们知!”
“现在!消息泄露了!!”
任天鼎的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给朕滚回你的司礼监!”
“给朕查!一寸一寸地查!”
“给朕查清楚,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朕要活口!”
“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吕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知道,陛下这次是真的要杀人了!司礼监要血流成河了!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空气沉重如铅,镇纸的碎片散落在地,无人敢上前收拾。
在吕进连滚带爬地“逃”出御书房后,不过片刻,内阁的重臣们便鱼贯而入。
林尘、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奎、礼部尚书陈文辉、还有宗室重臣虞国公朱照国,皆面色凝重,躬身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息怒。”
任天鼎那张暴怒的脸并未缓解,他猛地一挥手:“不必多礼!朕召你们来,不是听你们请罪的!”
他将那团捏碎的急报残渣,狠狠地丢在地上,声音冰冷至极:“福远,马家反了!马武豹占据省城,公然竖起反旗,与我朝大军兵戎相见!”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
“什么!公然造反?”虞国公朱照国须发皆张,失声惊呼。
“不可能!”礼部尚书陈文辉脸色大变,“马家焉敢如此!”
任天鼎怒吼,“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朕的‘请君入瓮’之计,在锦衣卫动身之前,就已泄露!”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择人而噬的寒意:“朕要你们立刻查清,谁是内鬼!是谁将朕的绝密计划,泄露给了国贼!”
王奎额头冒汗,急忙出列:“陛下容禀!此事绝无可能!密旨的拟定,由内阁和司礼监联手完成,草拟之人皆是天子近臣,绝不可能外泄!”
林尘站在人群中央,俊朗的脸上眉头紧皱,眼神深邃如渊,他一言不发,显然正在思索其中的关键环节。
就在众人陷入迷茫与恐惧时,轮值大学士邬思辨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脸色惨白,颤抖着出列。
“陛下!臣、臣有一事回禀!那夜在文渊阁拟旨时,臣……”
邬思辨声音发抖,将那晚小太监倒茶失手、窥视圣旨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臣当时心急拟旨,只以为他是不慎手滑,未曾深究,便将其驱离。臣罪该万死!”
任天鼎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没有责骂邬思辨,反而一掌拍在案上,喝道:“传旨!再催大理寺!给朕把吕进那个阉奴也带进来!朕要他们立刻给朕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进,由两名锦衣卫架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陛下!奴婢万死!奴婢万死!”吕进一进来就重重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几乎同时,大理寺卿孙文渊也急匆匆地赶到,他带着满身风尘,在大殿中央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