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外面有个人要见你。”
次日,朝阳初升,店内的伙计便寻上门来。
听到对方的话,修缘眉头一皱,昨天寿郢城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对方为何会找上他?
“是谁?”
修缘看着眼前的这个伙计,随口问了一句。
伙计尴尬一笑,来人没有自报家门,他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这”
想了想,这个伙计又出声说道:“是一个汉子,生的极是孔武,对方没有自报家门,只让小人前来通传,不过以小人来看,那位大人应该是军中之人”
客栈有义务保证客人的安全,虽然伙计上门跑腿,但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个小客官,所以在之后便简单描述了对方的外表还有自己对其身份的一点猜测。
“军中之人?”
修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在心里摇了摇头,说起来也是他有些敏感了,他刚到寿郢城,他不认识别人,别人自然也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今早前来寻他的人,恐怕是项泉他们。
“应该是项泉,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修缘用天籁传音知会了一声屋内的两个姑娘,随后才跟着伙计转身离去。
听到修缘的话,焰灵姬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有些诧异。
项泉,若是她没猜错,这个人应该是项氏一族的人,而项氏一族在楚国的地位,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差不多的。
通过昨晚的交流,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人昨天才刚到寿郢,这才短短一晚,他们怎么会认识项氏一族呢?并且听那个少年的话,她一旁的这个银发姑娘似乎也认识那个叫项泉的。
“晓梦大师.”
见焰灵姬望了过来,晓梦一下便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想了想她开口解释道:“在来寿郢的路上结识的,昨晚师兄曾说过在来的路上遭到猛虎军团的刺杀,那个时候我们跟项氏一族的人在一起。”
听到此话,焰灵姬眉宇间闪过一丝异色,看起来她似乎错过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你们.出手了?”
晓梦点头。
在第一波人出现的时候,修缘便出手了。
看到晓梦的反应,焰灵姬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道家天宗的功法辨识度很强,就像是天地失色,在江湖上,但凡有些江湖阅历的人就能猜到一些状况。
这一次,项氏一族找上门来,恐怕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对于道家天宗,那个项泉或许不知道,但那位大将军项燕一定知道。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你们两人的身份了。”
焰灵姬幽幽一叹,说实话,有些时候,她还是很羡慕有个靠山的,就像是修缘和晓梦,两人若是在江湖上闯下大祸,那些江湖中人,多少会给天宗几分薄面,甚至是各国的大势力都会给天宗几分薄面。
无他,道家天宗可是有一位实打实的大宗师坐镇,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招惹的起的。
当然,这样的说法如今可能对那个少年不适用,但对她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来说,却很管用,在她亮出自己道家天宗弟子的身份后,麻烦可能会一下子少很多。
楼下,一个汉子见到修缘,眼中划过一丝喜色,随后他快步迎了上来。
“大师,昨晚休息的可好?”
见到来人,修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之前猜的不错,来人果然是项氏一族,并且就是项泉本人。
听到对方的话,修缘摇了摇头,昨晚整个寿郢城都地动山摇的,能休息好就见鬼了。
“不太好。”
项泉一愣,随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项氏一族的人,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意外,昨晚只是一个意外.”
项泉又打了一个马虎眼,随后他笑着继续说道:“大师,大将军要见你,这一路上,多亏大师出手相助,否则我们一行人恐怕就回不来了,大将军听了大师的事迹之后,还说要设宴感谢你呢!”
设宴感谢?
听到这四个字,修缘眼角一眯,对于这样的场合,他不太喜欢,还有现在项泉的称谓,恐怕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设宴感谢就不必了,不过之前的事”
对于这个回答,项泉似乎并不意外,不过听修缘旧事重提,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师放心,那两位的行踪,将军已经派人去寻了,料想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有信了,毕竟这里是楚国,还没有我项氏一族找不到的人!”
“就是不知大师什么时间有空,大将军吩咐了,一定要当面感谢你。”
修缘手指轻点,眼下寿郢城的局面有些复杂,这位楚国的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打算,他现在还摸不透,在这个时候与其见面,也说不上到底是好是坏,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救了项氏一族的几个人,恐怕还到不了这种设宴感谢的程度,估摸着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另外的一个身份去的。
“大师可是有什么顾忌?”
似乎是看出了修缘的犹豫,项泉便小声询问了一句,在之前离开的时候,他便说起此事,当时他还以为猛虎军团已经叛变,在情况不明之下,贸然将人带回,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驻扎在寿郢的三大军团一直都牢牢掌握在项燕的手中,只要大军在手,他们项氏一族就还是之前的项氏一族。
“项将军什么时间有空?”
“将军说了,大师若是想见将军,他什么时候都有空。”
“我这边还有两个人。”
“自无不可。”
一盏茶的功夫后,晓梦和焰灵姬来到了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上,看着车上的另外两人,晓梦自然而然的来到修缘身侧坐下,至于焰灵姬也顺势坐在了修缘的另一侧。
看着对面的人,晓梦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在路上结识的项氏一族——项泉。
“大师,这位姑娘是?”
晓梦,项泉已经见过了,在来的路上,两人便一直在一起,关系亲密,所以对于晓梦他见怪不怪。
但后来上车的那个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并且对方生的这般妩媚动人,很难让人目不斜视。
再加上顾虑修缘的原因,项泉才将话头给引开。
“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
在现在这个时代,朋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关系亲近者,甚至可引为一生的挚友。
“很好的朋友哦!!”
就在这时,焰灵姬往修缘身边靠了靠,妩媚动人的声音撩人心魄。
项泉听到这道声音,下意识朝对方看了过去。只是当他看到这个少年没有否认时,虎目下意识一眯。
他记得道家的人大都清心寡欲,在来寿郢路上,少年和这个小姑娘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那这个妩媚无比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儿,他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随后这个汉子也不再多想,既然人是大将军请来的,有什么情况还是让他拿主意吧!
时间缓缓划过,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处极为庄严的府邸大门前。
项泉在前引路,将修缘三人从正门引了进去。
不多时,他们在一处凉亭下见到一个汉子,只见此人虎背熊腰,身长九尺有余,此刻他正双手负后,看着身前的湖水愣愣出神,对于此人,修缘也不算是头一次见了,在昨晚的时候,就见了一次。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那位大将军项燕。
“将军,大师已经来了。”
听到项泉的话,一直在盯着湖水发呆的项燕,微微侧目,但却并没有转身,只嗡声说道:“你就是项泉他们说的那个人?”
见到对方如此,焰灵姬眼神微微一变。
关于项泉等人的事情,她已经听晓梦提过了,若非修缘出手,项氏一族的人就算路上死不了,也会重伤。
而这位大将军如此待客,是否有些狗眼看人低了?
项泉站在一旁,脸上也不太好看,毕竟人是他请来的,并且在请之前,项燕的态度可不是这般的。
但这个时候,他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干瞪眼。
见到这位如此,修缘眼睛一眯,两人相距不过两丈,他很好奇,这个大将军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敢将背后留给一个陌生的高手。
沉默一会儿,修缘忽然迈步朝前走去,站在凉亭外的两个甲士相视一眼,刚要出声,却听一道声音砸进了他们的心底。
“不要动,否则后果自负!”
随后便是一道强横无比的威压,如同一座大山,直接落到两人肩头,两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直接被压得五体投地。
这一幕,来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修缘便已经跨越这两丈的距离,来到了项燕身侧,项泉身体一震,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攥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两人的见面居然会如此,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让这位军旅出身的将军心跳如擂鼓,精神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若是这个少年在这里动手,不说结局如何,项燕的安危可就没有保证了。
对于身后这两人的反应,项燕恍若未觉,并没有出声喝斥或者制止。
“将军也喜欢水?”
过了一会儿,修缘的话缓缓传了过来。
项燕视线始终在湖水上,听到少年的话,他轻轻点了点头。
“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闻言,修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曾在韩国看过,是兵家的东西,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
“察敌虚实、避强击弱、因势而变,此法不仅是用兵之策,也是应对复杂多变环境的通用智慧”
“哦?”
听到少年的话,这位大将军轻咦了一声,他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对兵法也有这样的研究。
“听项泉所说,你年纪轻轻便有宗师境的修为,已是江湖上少有的天才,没想到在兵法一途,你也有如此的研究,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到此话,修缘摇了摇头。
“只是一些感悟罢了!并没有实践过,我曾听人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若是两军对垒,我可能不是将军的对手。”
项燕闻言,双目登时一亮。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倒是一句治世名言,也不知出自哪位先生之口?”
修缘眼睛一眯,随后出声说道:“一个老者,具体是谁我也没有问,不过我觉得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
项燕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若是当年赵国知道这个道理,恐怕就不会有长平之祸了!!”
身后的几人听到两人的交流,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可到现在两人却又相处的如此和谐。
忽然,修缘再度开口。
“将军此言差矣!”
项燕眉头一皱,随后朝身侧看了过来。
入眼之人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差不多十三四的模样,一袭青袍,气质绝伦。
特别是对方那双眸子,平静如水却又极为深邃,带着让人看不懂的通透与智慧。
“什么意思?”
修缘伸手一抬,湖水像是受到了什么外力影响,随后在湖水上浮现出一个字,一个“道”字。
看到这一手,项燕眼睛一眯,他们距离湖面少说也有数丈距离,但身边这个少年却能隔空扰乱至柔水流,使之凝结成字,这份内力修为,在他看来,已经到了一个极深的境界了。
“道理就是道理,它一直都在,不是我们说出来,它才在,就算我们不说,它也在。”
“长平一战,看起来只是因为选错了主帅,让一个书呆子上了战场,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赵国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道理吗?”
听到这话,项燕眼神忽然闪烁了起来。
作为楚国的大将军,对于战事来讲,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一个国家在应对战事选择主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赵括不过是一个新人,能够上战场,担任主帅,并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而是赵国朝堂文武商量之后定下的一个决策。
要说一个人不知道这个道理,还能理解,但赵国朝堂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道理,那就说不通了。
“有些人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现实总会教他们做人,给他们迎头痛击。”
“赵国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他们有别的想法,可惜结局却远不如意,那一战,赵国元气大伤,丧失与秦争霸实力,自此攻守易位,只能被动挨打,可叹可叹。”
项燕闻言,忽然沉默了下来。
若是按照这个少年的思路来看,似乎也对,当年的赵国的确有其他的想法,廉颇守成有余,进攻不足,面对秦国,他能保持不败,但要说胜的话,恐怕很难。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换将,可惜的是,最后赵国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忽然,项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抚须。
这个少年似乎话中有话,表面上是说赵国的事情,可实际上,却是在说今天的见面。
他方才不过是有心试探,想试试这个在项泉口中神乎其神的小家伙,如今看起来,似乎要比项泉说的还要恐怖。
“大师来自天宗?”
过了一会儿,项燕再问。
修缘收回手,轻轻点头。
“道家天宗——清虚。”
听到这个答案,项燕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少年,除了那个地方,他还真想不出有其他地方能够培养出来了。
“敢问清虚大师师承天宗哪位长老,我项氏一族有不少杰出的青年才俊,若是有缘,项某也想让他们去试试?”
拜师天宗?
听到此话,修缘心底多了几分古怪,项氏一族的人,几乎与楚国绑定了,项燕可能会放他们去拜入天宗吗?
道家与别的门派还是有些差距的,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墨家讲究兼爱非攻,兵家讲究以战止战,这些不同的追求也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追求人治,而道家追求天人合一,追求太上忘情,求得是无为而治,与百家有着天壤之别。
“家师——北冥子。”
不过对方有这个想法,修缘倒是不介意,随后他缓缓说道。
“北冥子?”
听到这个名字,项燕明显愣了一下,作为一位宗师境强者,他自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作为道家天宗的太上长老,其修为极为恐怖,相传对方已经进入大宗师多年,真实战力无人知晓。
也有传闻曾说过,这位跻身大宗师的道家高人,已经数十年不曾收徒了,怎么今日突然冒出这么一个。
不过,对于修缘的话,他并没有怀疑,因为这个年纪的宗师境,寻常人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方才对方展露的那一手,也是寻常宗师境难以企及的。
这说明对方已经在宗师境这条路上走的很远了,甚至已经赶上自己了。
“没想到清虚大师居然是那位的高徒,怪不得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惊人的修为。”
项燕随后叹了口气。
对于江湖上的大宗师,他是没有要招惹的想法,至于拜师一事,估么着就悬了,本来道家天宗收徒,讲究天资和缘分,有时候天资足够,缘分不足,也不会收入门墙。
站在两人身后的项泉,听到清虚的师承后,心底早就掀起轩然大波,江湖很大,有很多的江湖人,无人知晓其来历姓名,甚至有一天死了,也溅不起多少浪花。
但江湖又很小,有几个人,就算是刚入江湖的那些毛头小子,也都听过他们的名头。
道家天宗的北冥子便是其一,一个被师门明令警告不能招惹的存在之一,像类似的人还有几个,比如说阴阳家的东皇太一,鬼谷的鬼谷先生,儒家的荀夫子
“清虚大师来楚国,不是单纯的来寻南公和风胡子的吧??”
湖面吹来一阵风,风不大,带着阵阵清凉,让在场之人不觉身心舒畅。
项燕适时再问,方才他试探这个少年,还有一个打算,是想探一探对方来楚国有什么目的的,但却被对方打乱了节奏,现在他干脆选择开门见山。
一个宗师境,还是一个来自天宗的宗师,这样的存在,对于哪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特别对方的师傅还是一位寻常招惹不得的大宗师,就由不得他不甚至慎重对待了。
“的确还有一件事情。”
想了想,修缘决定跟这个还算明事理,有算计的楚国大将军说一说镜湖医庄的事情。
“太后李环病重,令尹李园派人邀请江湖势力救治,镜湖医庄恰好也在其列,医庄的两位与我跟师妹有几分渊源,这一次来寿郢,还想请将军多关照一下她们。”
对于这件事儿,项燕似乎没有收到消息,当然,对于这样与江湖有牵扯的事情,他这位大将军本身也不太关注,所以在听到修缘的话之后,项燕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的项泉。
“可有此事??”
项泉也是一愣,之前他一直在外,对于寿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再加上之前修缘从未跟他提过医庄的事,在返回寿郢之后,他也就没去调查,故而现在他也是一头雾水。
“属下不知。”
“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项燕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凉亭外的那两个甲士也已经站了起来,听到项燕的吩咐,两人便顺势退了下去。
见两人离开,项燕转过身,沉默片刻,他沉声说道:“太后之事,项某还是奉劝大师一句,少管为妙啊!!”
说到最后,项燕语气之中隐隐有几分警告之意,听到此话,修缘眉头一挑,看起来自己之前猜的没错,这位太后恐怕在此刻已经成了寿郢城风暴的中心了。
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在此时显然是一个极佳的选择,但同样的,他来寿郢城可不是为了看戏的。
“将军以为在寿郢城有多少人能挡住在下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