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眉头骤然拧起,眸中满是警惕,抬手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这花莹莹……该不会也是旁人假扮的吧?毕竟之前连剑仙门掌门都能被掉包,不得不防。”
龙孝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指尖轻轻叩了叩身侧的树干,声音压得极低:“应该不是。假扮其他门派掌门尚且容易,只要敛了气息少出手,寻常时候难露破绽。可血毒宗不同,她们自幼与毒为伍,常年浸在毒物里,身上那股混杂着药香与腥甜的独特气味,就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旁人想学也学不来。”说着,他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墙角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槐树下,脚步轻挪着坐了过去,衣摆擦过枯草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宁也跟着蹲在他身旁,手肘撑着膝盖,抬头望了眼沉下来的天色——晚霞刚褪尽,天边只余一抹淡淡的灰蓝,村落里已有零星灯火亮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抱怨:“这天刚擦黑,难道我们真要在这儿等一整晚?她在屋里暖被窝,我们俩在外面喝西北风冻着?”
龙孝阳侧头看她,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眼下也别无他法。这样吧,你去附近找个避风的草棚歇会儿,这里有我盯着就好。”
谢宁却没动,反而往他身边凑了凑,干脆侧身将半边身子靠在他肩上,声音带着点鼻音:“算了,两人挤着还暖和些,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冻着强。”
夜风格外凉,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湿气。两人就这么静静靠着,只听得到彼此平稳的呼吸声。没过多久,谢宁的脑袋便开始一点一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打了个带着水汽的哈欠,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龙孝阳察觉到肩头的重量沉了几分,低头见她睡得安稳,连眉头都舒展开了,眼底瞬间漾开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缓缓披在谢宁身上,又伸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一点点将她扶着靠在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确保她睡得稳妥才直起身。
他抬头望了眼不远处那座小院,脚步放得极轻,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溜到院门口。院门虚掩着,他借着朦胧的月色往里瞥,恰在此时,屋内亮起了一点昏黄的烛光,映出花莹莹的身影——她正斜倚在床头,半边身子陷在被褥里,眼帘微垂,似是也在打盹。
龙孝阳确认她没有异动,又悄悄凑近几分,透过门缝将屋内情形看了个真切,见她确实只是闭目养神,便转身准备折返。可刚走两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从后院方向传来,还夹杂着几句压低的交谈,打破了夜的宁静。
龙孝阳心头一紧,立刻闪身躲到院墙外的柴草堆后,屏住了呼吸。屋内的花莹莹也瞬间惊醒,猛地坐起身,手往枕边一按便攥住了一枚毒针,快步走出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耳尖动了动,捕捉着声音的来源。
院外的谢宁也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肩上的外袍滑落了一角,再转头一看,龙孝阳竟不见了踪影。她心头一慌,立刻站起身,轻手轻脚跑到院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瞧。恰好此时,花莹莹已经辨明方向,脚步匆匆地从院子侧面绕向后院。
谢宁眼神一凛,往后退了两步,脚下发力助跑,身形一跃,足尖在院墙上轻轻一点,便灵巧地翻上了屋顶,瓦片在她脚下只发出极轻的“咔嚓”声。几乎是同一时间,龙孝阳也从柴草堆后跃起,脚尖点地借力,身形如鹰隼般掠上屋顶,落在她身旁。
谢宁刚要开口询问,龙孝阳立刻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眼底带着警示,轻轻“嘘”了一声。谢宁立刻会意,抿紧嘴唇,跟着他一起趴在屋顶的瓦片上,掀开一片松动的瓦,目光投向后方的院落。
这村落的院子都挨得极近,屋顶相连,站在高处能将后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户人家的院子里,赫然站着十几名身着青灰色道袍的弟子,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背后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布料被撑得紧绷,显然里面的东西分量不轻。
龙孝阳瞳孔微缩,低声对谢宁道:“是太极宗的人,上次在城外见过他们和一剑门的弟子打斗。”
谢宁也认了出来,眉头皱得更紧,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说着,院子里一名身材略高的弟子忍不住跺了跺脚,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也不知道花宗主什么时候才来,让我们在这破山村等半天,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城里说?找个大城见面,谁还敢查‘三王’的东西?”
旁边立刻有个年纪稍长的弟子呵斥他:“闭嘴!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小心祸从口出!”
先前说话的弟子却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师兄你就是太小心了!反正花宗主还没来,不如我们先偷偷看看包袱里到底是什么?也好让我们知道,这趟差事到底值不值当。”
“你们找死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带着几分寒意。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花莹莹不知何时已飞身落在院墙之上,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针,扫过院子里的众人:“让你们来送东西,就安分守己等着。敢多嘴多舌,敢动不该动的心思,别怪我手下无情!”
龙孝阳眯起眼睛,声音压得更低:“看来血毒宗是真的换宗主了,这花莹莹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竟已经坐上了宗主之位。”
谢宁也点点头,眼底满是疑惑:“最近各门各派都在频繁换掌门,实在蹊跷。这花莹莹年纪轻轻,怎么能服众?”
院子里的太极宗弟子们见了花莹莹,连忙收起脸上的不满,齐刷刷单膝跪地,恭敬地喊道:“参见花宗主。”
花莹莹抬手挥了挥,语气淡漠:“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先前那名带头的年长弟子上前一步,躬身问道:“花宗主,我们带来的东西,该放在何处?”
花莹莹抬手指了指前方——正是龙孝阳与谢宁此刻脚下的那间屋子,声音清晰:“那间屋里有张桌子,桌下有暗室,把东西都放进去。”
话音刚落,十几名弟子便背着包袱快步向前院走来。龙孝阳眼神一凝,立刻伸手挪开身下的一片瓦片,露出一道窄小的缝隙,两人凑在缝隙旁,屏息凝神地向下望去。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十几名太极宗弟子鱼贯走进屋子,接着花莹莹也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关上。她径直走到床头,弯腰俯身,脑袋探到床底,白皙的手指在床板内侧摸索着,衣摆随着动作微微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
身后一名年轻的太极宗弟子见状,眼神顿时有些飘忽,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旁边的同伴,挤眉弄眼地示意他看向花莹莹的背影。旁边几人立刻心领神会,目光都黏在了花莹莹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轻佻。
就在这时,花莹莹似乎摸到了什么,指尖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屋内正中央的桌子忽然猛地侧翻过去,重重砸在地上,连带着桌子下方的一块地砖也跟着翻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室入口,一股潮湿的气息从里面飘了出来。
花莹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手指向暗室:“别愣着,把东西都放进去。”
弟子们不敢再耽搁,连忙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伸手打开——里面竟是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子,看他们搬箱子时吃力的模样,箱子里的东西定然分量不轻。在那名年长弟子的指挥下,众人每人搬起一个箱子,弯腰钻进暗室,很快便将所有箱子都搬了进去。
十几人从暗室里出来后,花莹莹再次走到床底,按下机关。侧翻的桌子又“吱呀”一声缓缓归位,地砖也重新盖好,屋内恢复了原样,若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暗室。
花莹莹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伸手指了指刚才那几个偷看她的年轻弟子:“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带头的年长弟子一愣,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花宗主,他们四人是和我们一同前来的,差事办完,理应一同返回。不知您留下他们,是有何吩咐?”
被点到名的四个弟子也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新宗主。
花莹莹嘴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的寒意更甚:“好啊,既然你们要同进同退,那不如就都别走了。”她的目光落在那四个弟子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刚才,你们是在偷看我的屁股?看得很过瘾?”
四人脸色瞬间煞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剑。可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花莹莹手腕一翻,掌心已然多了一把粉白色的粉末,猛地向前一扬,粉末如雾般散开,飘向众人。
“阿嚏——”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一秒,便听到“当啷”几声脆响,那四个弟子手中的长剑纷纷掉落在地,他们捂着眼睛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不停打滚,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我的眼睛!好疼!看不见了!”
其他弟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往门口跑。可花莹莹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抬手又是两把粉末撒出,屋内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名弟子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捂着眼睛跪地求饶:“花宗主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们一命!”
花莹莹却理都不理,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没直接杀了你们,已经算是饶过你们了。”
她前脚刚踏出房门,屋顶上的龙孝阳与谢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子的后窗窜了进来——那人身穿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满头白发在昏暗中格外扎眼,一双枯瘦的手爪泛着诡异的乌光,交叉在胸前,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摩擦:“妇人之仁…”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在屋内闪过,手爪快得只剩下一道黑影,在人群中飞速挥舞。屋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不过瞬息之间,他便已站在门口,而那十几名太极宗弟子,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没了半点动静。
他拉开房门,外面的花莹莹听到动静回头看他,眉头微蹙:“何必要赶尽杀绝?留他们一条命,不过是瞎了眼睛,成不了气候。”
屋顶上的龙孝阳瞳孔骤缩,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是西域天魔。传闻他出手狠辣,从不留活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宁也看得心头一紧,轻轻点头:“这手段也太残忍了,那些弟子已经求饶,竟还下此毒手。”
西域天魔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花莹莹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殿下早就吩咐过,东西送到,便把这些人处理干净,绝不能留下后患。你不该妇人之仁。”
花莹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已经解决了,多说无益。东西放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两人便转身朝着黑暗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谢宁压低声音,看向龙孝阳:“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或许能查到更多线索。”
龙孝阳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间屋子上:“不必追了。我们已经确认他们是‘三王’的人,目的也大致清楚了。过些日子便是比武大会,到时候总会再遇到的,不愁没有机会查探。”他说着,看了眼两人消失的方向,翻身跳下屋顶,“先看看他们藏在暗室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能找到关键线索。”
谢宁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快步走进屋子。龙孝阳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果然看到床板内侧探出来一个小小的木质按钮,与周围的木纹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伸手按住按钮,稍一用力,只听“咔哒”一声,屋内的桌子再次侧翻,地砖扬起,暗室入口重新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