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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眼瞎

    “并未,”东方即白摇头,神情自然,“我已将她接入辛府照拂。若有可能,我早想劝姑母与那‘罪臣’和离,随我返归江南赵氏享清福。可惜姑母与姑父情深难舍……我这做侄儿的,也只能常驻凉州,替祖上多照看几分了。”

    皇帝要罚的是东方家,并不是江南赵氏。

    薛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赵不归义子!这可是赵氏如今最有分量的话事人身份之一!

    宫中密报曾说,此人离经叛道,行事乖张……他强压住心头震撼,面上不动声色。

    “听闻辛老爷豪掷万金,只为赵小姐给成亲添福……”薛尧话锋一转。

    “豪掷?哈哈,”东方即白朗声一笑,带着商人的精算与世家子的傲气,“不过是砸了些普通东西罢了。赵氏根基在江南,荫庇凉州故亲女眷,天经地义!至于我?”

    他眼神坦荡地迎向薛尧审视的目光:“义父于我,恩同再造!此生唯愿护佑姑母安宁,尽孝膝前!在凉州守着这方产业,看她日子顺遂,便是我最大的‘成就’了。名利于我,不过浮云。”

    一番话,将“情义深重”、“不离不弃”和“不慕名利”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薛尧心下剧震!

    这信息与他在流放地观察到的“东方墨夫妇”虽得接济但生活清苦的景象隐约吻合!

    更与赵氏族人透露的关于这位“义少主”特立独行的作风相符!

    难道……此人真的只为了照拂姑姑而来?

    “既如此,”东方即白再次放下茶杯,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薛尧,“人已找到,阁下既知辛某与赵氏之渊源,想必也不愿平添此等龃龉。今日就此别过,如何?”

    他再次强调“不愿与赵氏为敌”,带着体面告退的姿态。

    薛尧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缓缓抬手。

    暗卫如潮水般退至阴影角落,杀气消散于无形。

    季辞恶狠狠地瞪着薛尧,牙齿磨得咯咯响。

    东方即白眼疾手快,拦腰抱起,唇贴近她耳边,气息灼热而低沉,只够两人听见:“阿辞,乖,先离开这污秽之地。这笔账…他跑不掉。”

    他的声音如同温柔的海绵,暂时吸附了她爆裂的怒火。

    季辞闷哼一声,不甘地将小脸埋在他肩窝里。

    初二手臂肌肉贲张,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强行压下当场撕碎薛尧的冲动,抱着孙芷紧随其后,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马车行驶在风雪渐大的官道。

    季辞缩在东方即白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森寒的杀意:“我要宰了他。”

    东方即白的手臂收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眼中翻涌着同样深沉如墨的怒火。

    他何尝不想?他当年真是瞎了眼!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声音低沉似寒冰,“我会引他去并州。你想宰大皇子,还是这个畜生?到时都随你。”

    季辞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明天就去并州?”

    “还不能,”东方即白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将她的头颅重新按回怀中,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却无比清晰的承诺。

    “但我向你保证……开春之前,定让他滚到并州去。届时,生死由命。”

    这已是他能力范围内,最重也最直接的复仇策划!

    马车内,初二紧抱着裹在厚厚披风里,依旧昏迷不醒的孙芷。

    少年低头看着怀中人惨白的小脸,眼底翻涌的血色。另一只紧紧捏着的拳头,指缝间缓缓渗出几缕血迹。

    所有的沉默,所有的克制,都在酝酿着必将到来的风暴。

    驾车的车夫,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回府的马车疾驰,如同碾过寒冰。

    东方即白稳稳抱着季辞,大氅将她护住,胸膛里翻涌的杀意却如同岩浆。

    忠臣在前方呕心沥血,皇子却在后院奸淫掳掠——这的根,早已从龙椅上开始腐烂!

    初二抱着孙芷,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头。

    东方即白拉住他,沉声道:“别走正门。”

    初二心领神会,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纵身翻入孙府后院。

    季辞挽着东方即白,从正门进入府邸。

    孙正已被安置回府,听闻女儿找回来的消息,孙夫人激动之下昏厥过去。

    孙正踉跄着迎出来,浑浊的老泪纵横:“辛老爷……我女儿……她……”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子。

    东方即白面容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孙大人,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季辞泪眼婆娑,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紧紧攥着东方即白的衣袖。

    孙正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女儿的情况……怕是比预想中更为不堪!

    厢房内。

    初二小心翼翼地将孙芷放在铺着洁净被褥的床上。

    他眼神扫过那床带来屈辱与血腥的旧被,沉默地将它卷起,转身大步走进院中。

    干柴与烈火瞬间将其吞噬,火焰噼啪作响。

    室内,孙芷毫无生气地躺着,仿佛一尊冰冷的瓷偶。

    孙正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进房内。

    当看到女儿那灰败如纸的脸色和脖颈间露出的狰狞青紫时,所有的理智瞬间崩塌!

    “芷儿!我的儿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炸响!

    他猛地扑倒在床前,颤抖的手想碰触女儿冰冷的脸颊,却又仿佛怕碰碎了最后的希望。

    孙夫人被惊醒,踉跄扑来,抱着孙芷的身体,哭声凄厉得能划破冬日最后一点暖意。

    初二站在角落,挺直如标枪,紧抿着下唇,将所有的嘶吼与愤怒都封在喉咙里。

    一滴滚烫的男儿泪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东方即白的声音在压抑的哭泣中显得格外清晰:“孙大人,书房一叙。”

    孙正如同行尸走肉般直起身,眼神空洞地跟着东方即白走向书房。

    季辞默默跟上。

    书房内,空气凝滞。

    季辞仿佛隔离了外界,自顾自趴在桌边啃着点心,仿佛唯有甜腻方能冲淡口中的血腥与苦涩。

    她的小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

    东方即白低声解释:“阿辞心性纯然,不见我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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