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皇孙朱雄英如约而至,前往信国公府邸。
毕竟,此事乃是之前就约定好的,所以这一次出行自然不能如同以往那般随意。
但却没有没有肆意张扬,直接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排场。
当马车缓缓在信国公府邸停下的时候,早已经闻讯的汤和,早早便站在门口恭候。
直到皇孙朱雄英在马车中走出来时,汤和这才急忙上前施礼道:“老臣汤和,参见皇孙殿下!”
朱雄英则是笑吟吟的开口道:“信国公无需多礼,本皇孙也许久没有出来散心了!”
闲言少叙,汤和急忙主动邀请朱雄英进入府邸之中。
自从当日与陛下商议完此事后,回归后的汤和心中便已经有了小九九。
以往从来不会注重自己府邸的他,破天荒的开始寻找工匠将府邸重新修饰了一番。
使得整个信国公府邸焕然一新,至于以往府邸之中那些陈旧的老物件,全部被他丢入偏院之中。
深知汤和为人的朱雄英见状后,不免笑道:“信国公倒是好雅致,这里的装修,本皇孙都有些羡慕了!”
被揭穿老底的汤和,不免一阵的尴尬。
急忙解释道:“殿下言重了,以往老臣的府邸年久失修,生怕殿下前来影响到殿下的心情,所以这才让工匠将府邸从新修葺了一番,让殿下见笑了!”
直到汤和将皇孙朱雄英引进到客厅后,这才命人前来看茶。
而他则是作陪在皇孙朱雄英的身边,说些不疼不痒的事情,看似在闲聊,实则心中却无比的焦急,也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在搞什么鬼,为何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又喝了一壶茶后,汤和觉得自己的肺叶子都快飘起来了,依旧没有见到孙女的踪影。
再也忍耐不住,急忙对一旁的下人问道:“小柔呢?皇孙殿下前来,为何还不过来见礼?
如此不知礼数,难道要等待殿下的怪罪吗?还不速速前去将小姐叫来!”
下人自然不敢怠慢,急忙领命而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后,便独自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并且来到汤和的身边,悄声道:“老爷……小姐……小姐她……”
汤和见状,直接开口训斥道:“当着皇孙殿下的面,有什么话不能明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被汤和厉声喝问,额角顿时冒了汗,颤声道:“回老爷,方才去小姐院儿里瞧,门窗都掩着,院里的丫鬟说……
说小姐晌午就换了身素衣,趁后门家丁换班时出去了,还说……
说不用寻她,晚些自会回来。”
“你说什么!”
汤和拍着八仙桌的扶手猛地起身,指节都泛了白。
他偷眼瞧向朱雄英,见皇孙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雾氤氲里,那抹温和的笑意竟未淡去,可汤和心里更慌了。
这孙女平日虽娇憨,却从不敢在这般要紧的事上胡闹,今日竟当着皇孙的面跑了,传出去岂不是说他信国公府不懂礼数?
汤和忙躬身请罪道:“老臣教子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额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处,怒道:“来人啊!
即刻去城内外的茶肆、书坊、胭脂铺寻!
务必把小姐给老臣找回来!
若敢惊动百姓,老夫与你们没完!”
廊下的家丁们轰然应诺,正要往外奔,却被朱雄英的声音拦了下来。
朱雄英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信国公不必急!
本皇孙今日来,原就是为散心。
方才见国公府修葺得雅致,亭台水榭皆有巧思,已然尽兴。”
汤和还想再劝,朱雄英已抬手止住道:“天色不早,宫里尚有功课等着,本皇孙便先回了。
待日后得空,再来看望国公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汤和再留便是失礼,只能苦着脸躬身送朱雄英出门。
看着皇孙的车队缓缓驶离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远。
汤和才狠狠跺了跺脚,对着身后的管家骂道:“还愣着干什么!
再多派些人去找!
若是让小姐在外头受了委屈,或是冲撞了贵人,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
朱雄英坐回马车时,车窗外的夕阳已浸成琥珀色,将信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染得暖融融的。
他指尖摩挲着粗陶茶盏残留的温度,想起方才汤和那副急得额头冒汗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这老国公素来沉稳,今日倒被自家孙女搅得乱了分寸。
车夫在外头轻声问:“公子,可要加快车速回住处?”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慢而匀,像怕惊扰了巷子里归巢的雀鸟。
他口中的“公子”是朱雄英特意交代的称呼,对外只称是江南来京的商户子弟。
朱雄英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巷口挂着的“汤府”匾额。
摇了摇头:“不必,今日难得出来,且看看这京城的傍晚。”
马车是最寻常的青篷样式,车厢外没雕任何纹饰,只刷了层清漆防潮。
车帘落下时,便与街边其他商户的马车没了两样。
马车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前行,两侧街市的喧嚣渐渐漫进来。
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糖炒栗子”,香气裹着热气钻进车厢;
布庄的伙计正取下挂在门外的绸缎,夕阳照在上面,映得蜀锦的凤凰纹样仿佛要飞起来;
还有孩童追着风车跑过,银铃般的笑声落在青石板上,又被马蹄声轻轻盖住。
朱雄英靠在铺着粗布软垫的车壁上,看着这人间烟火气,连日来处理朝政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他这趟出行只带了两人,除了车夫,只有贴身跟着的陈武。
陈武穿着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普通的铁腰刀,头发用布带束起。
看着就像寻常商户的护院,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藏着常年习武的警觉。
这是朱雄英反复叮嘱的,不许带任何能显身份的物件。
就连他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件洗得发白的素色细棉布袍,头上只簪了支普通的木簪。
行至崇文门内的一条岔路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先是女子的惊呼,接着是粗嘎的呵斥,间或夹杂着器物落地的脆响。
陈武立刻勒住马,手悄悄按在腰刀上,警惕地望向声源处。
朱雄英也皱了皱眉,放下车帘:“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