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2月,兰芳桂系军队在婆罗洲(加里曼丹岛)温整军备战的时候,韩国的金钟民却要在寒冷的风雪中,大排长龙。
1955年冬天的韩国,寒意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半个半岛的人都透不过气。
街上的空气里飘着煤烟与尘土混合的涩味,随处可见的断墙残垣,墙脚下蜷缩着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只能紧紧裹着已经变得乌黑的破布,甚至连他呼出白雾都少的可怜。
这是朝鲜战争落幕不久的韩国,民生凋敝到了骨子里。
韩国的农业伤口还没来得及恢复过来,就又到冬天了,农村的田埂里藏着许多没清理干净的炮弹、地雷,农民在耕种时,经常会发生爆炸,导致农民出现大量伤亡。
人员的伤亡导致清理水利的人手严重不足,原本用来灌溉的水渠被大量的碎石与枯草堵住。
农村的每个家庭只能靠以前存着的口粮支撑,想要度过冬天,每天只能靠煮野菜稀粥填饱肚子。
男人们每天都会蹲在田边,看着地里稀稀拉拉的庄稼,手里攥着半块硬邦邦的饼,嚼得牙龈发酸,而他们身后的孩子却紧紧盯着他们手里的饼,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但是这些粮食依然不够他们过冬,至于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办,那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工业更是无从说起,韩国的工厂本来就不多,仅有的工厂,不是在战争时被摧毁了,就是里面的机械设备被偷偷卖掉后,被改成临时仓库了。
剩下的工厂全都是巴掌大的小作坊,只能做这些农具、缝几件衣服,根本养不起多少工人。
失业与半失业的人口占了韩国总人口的四成,街头随处可见想要找活干的青壮年,他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穿着已经被磨破的鞋子,跟在招工的人后面乞求。
“只要给口饭吃就行,什么都可以干!”
但是,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拒绝,就韩国现在的情况,连苦力活都要抢着干,晚一步就只能空着手回家饿肚子。
釜山医院的献血门诊,是这片困苦里最“热闹”的地方,却热闹得让人心酸。
医院门外的依旧狂风呼啸,但在医院门口排队的人却从没减少,人多到从医院门口一直排到街尾,像一条灰色的长蛇。
有人裹着满是补丁的棉衣,透过这些补丁可以看到棉衣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棉花了,连衣袖都被磨破了,露出里面被冻得发紫、裂着血口子的胳膊。
有头发花白的老人,缩着脖子,手里死死的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还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门诊的门。
还有背着孩子的妇女,孩子被母亲裹在怀里,小脸冻得通红,除了偶尔哼唧两声外,便没有任何动静,孩子的母亲只能紧紧抱着孩子,尽可能多给孩子一些温暖后便忍着寒风继续排队。
“下一个!”
“金钟民、朴永植、李成洙!”
“这里,这里,我是金钟民。”
“我是朴永植。”
“我是李成洙。”
医院的护士拿着登记簿出来喊名字时,金钟民三人高兴的连忙回应。
“快点进来。”
“好的,好的。”
金钟民三人搓搓冻僵的手,哈口热气捂捂耳朵后,连忙跟着护士走了进去。
金钟民看着身后羡慕的目光,心情好了起来,还好这次他排在了最前面,要知道医院不是每天要的血并不多,抽够就不抽了。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好的、好的、好的!”三人恭敬的回应。
朴永植看到护士离开后,让金钟民和李成洙两人跟他到厕所。
“哥,我们到厕所做什么?”
“对呀!”
“哥你不是说来卖血,就算憋的再难受,也不能上厕所的嘛!”
金钟民和李成洙二人对大哥执意要上厕所有些疑惑,要知道他们在来医院之前,已经在河里喝了十多斤的水,去厕所不就浪费了吗?
“帕布!”
“帕布!”
朴永植在金钟民和李成洙二人的头上,用力的拍了一巴掌,大声的说道。
“上什么厕所,我们又不是去小便。”
“我们是去厕所再喝点,这样我们身上的血就更多了,懂不懂!”
两人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连忙在厕所对着水龙头喝了起来。
他们三人颤颤巍巍的找到医生,准备抽血。
“医生,今天能给我们抽多少?”
“医生,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你可不可以多抽点?”
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朴永植用力挤开这两个傻瓜,把来医院之前准备好的西瓜,小心的放在医生的办公桌上。
“医生,这是我们一点心意!”
“我们很尊敬你的,医生!”
医生拿起一张报纸盖在西瓜上,然后在纸上改了一个数字后交给护士,就让他们离开了。
抽完血后,金钟民接过护士递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韩元,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哥,这是1000块!”
“这1000块真的是我的吗?”
“帕布(傻瓜)!”朴永植笑骂道。
“这可是我两个月工资,能买一斤牛肉了。”
“走吧!”
“今天哥带你们去吃血肠。”
“哥跟你们说,血肠是很补的,就着浊酒一起吃,味道就更棒了。”
“所以说,抽完血后,一定要立马吃血肠。”
三人转身就往街角的卖血肠的店铺跑去。
金钟民吃着血肠,看着医院门口卖血的队伍并没有减少,同时,另一旁的主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还有汽车经过。
看着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的人和在医院门口只能靠卖血为生的穷人,金钟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看着繁华的街道,吃着热乎乎的血肠,他不禁回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生活。
在他的小时候的记忆里,农村的日子比城里更难熬些,说是勉强能够吃饱,其实不过是靠野菜和稀粥填饱肚子。
在他的老家,一亩地的粮食产量还不够一个成年人吃半年,这些粮食还要被地主拿走大部分。
每到傍晚,村子里的烟囱升起的烟都细细弱弱,他家灶台上的锅里只有清水煮着野菜,上面偶尔还会飘着几粒米,他经常扒着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咽着口水,却不敢开口要多吃一点。
有一年家里的粮缸已经见底了,他当时饿极了,直接把手伸到锅里,抓了一把还没有煮熟的野菜就往嘴里塞。
之后被母亲赶紧抢下来,他记得当时母亲紧紧的抱着他,眼泪不停的掉在野菜上,哭着对我说。
“再等等,再等等!”
“很快就有米饭吃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他知道了。
“走,既然来了这里。”
“哥就带你们见识一下,要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还能吃到美食的。”
除了卖血,捡鹰酱军队丢弃的物资成了底层人另一条“活路”,甚至能攒出一点“甜头”。
金钟民跟着朴永植来到一座军营,不过这座军营的铁丝网外,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
“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鹰酱的军营吧!”
“对呀,哥。”
“要不我们走吧,我感觉这里不太安全。”
李成洙有些害怕的看着鹰酱的军营,他的妹妹就是被政府的人带到鹰酱的军营,他们说这是为大韩民国做贡献。
他当时积极的阻拦,但直接被政府的人打晕了过去,他的父亲也被打断了一条腿。而她的妹妹在回家后不久,就上吊自杀了。
“你们这两个傻瓜,待会跟紧我。”
“一会我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金钟民和李成洙只能点头答应。
这时,几名鹰酱的士兵把几个铁桶直接搬了出来,放在军营外就不管了。
“快快!快!”
“慢点就没了!”朴永植在鹰酱士兵打开围栏后,连忙冲了过去。
金钟民和李成洙连忙跟上,这仿佛一声号角,鹰酱军营外的人都连忙冲了过去。
“呀!”
“不再抢,这是我的。”
“臭小子,敢抢老子的香肠!”
“哈哈!我找到了一个罐头。”
“还是午餐肉的!大发!”
鹰酱的驻地外的荒地上,每天黄昏的时候都围着大量的人群,有的蹲在铁丝网外,盯着里面鹰酱士兵扔出来的垃圾桶,只要看到罐头盒、火腿皮,就赶紧跑过去捡。
有的干脆钻进垃圾堆,翻找没吃完的香肠头、空饼干盒,哪怕罐头盒上沾着一点肉汁,都要赶紧用袖子擦干净,揣进怀里。
这些捡来的东西,凑在一起就成了韩国现在最稀罕的“美食”——部队锅。
“这次收获很不错,有吃了一半的午餐肉,还有火腿、香肠。”朴永植看着自己兜了的“战利品”高兴的说道。
“你们两个抢到什么了?”
“我只抢到一块巧克力和一个罐头。”
金钟民拿出一块被人吃了一口的巧克力和已经被吃了一半的罐头。
“我抢了一块牛排!”
李成洙兴奋的拿出颜色有些奇怪的牛肉。
“呀!你小子真厉害!”
“钟民啊!你得向成洙学习学习!”
“这样才能在釜山这座大城市活下去。”
“耶!我明白了,大哥。”
“明白就好!”朴永植开心的拍了拍金钟民。
“大哥,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做?”
“当然是做部队锅了!”
“那可是美食!你们吃过绝对会忘不了的。”
“先是找一口铁锅,放在自家木板房的土灶上,烧点热水,再把这些收获的火腿、香肠、午餐肉切成小块丢进去。”
“再加上几块土豆、几根泡菜,要是运气好能找到饼干的话,还可以把饼干掰碎了撒进去。”
“不过,这次没有饼干,有牛肉也不错。”
“只要这锅里的水一开,香味就飘满了整个房子,还会引来邻居家的孩子,他们会趴在门口盯着锅里冒泡的汤。”
“只要你给他们尝一口,他们什么活都愿意干,你说好不好吃。”
朴永植向他们两人描述部队锅的美味。
金钟民和李成洙不禁咽了咽口水。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当然,待会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好好尝尝部队锅的美味。”
“想想那个场面,部队锅煮好后,一家人围着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孩子们还会舔着嘴唇说,这吃得比过年还香的场景,是多美好啊!”
金钟民听完朴永植的描述后,想起家里的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他回家呢!
“大哥,部队锅我可不可带一点回去给我的弟弟妹妹,他们很久没有吃饱了。”
“我要的不多,我可以不吃,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金钟民哀求着。
“呀!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你大哥我是这么绝情的人吗?”
“绝对能让你的弟弟妹妹吃饱的。”
“走,今天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部队锅。”朴永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