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厚连忙丢掉鱼竿,扑向朱慈炅,不过朱慈炅已经被王坤牢牢抱住。
小皇帝曾经用开玩笑的口吻跟周遇吉说,如果哪天听到他落水,什么也别管,先把自己身边的太监砍光。
王坤、谭进、卢九德、吴良辅当时都在,但武功再高也不敢跟皇骁卫叫板啊,万一周遇吉当真了怎么办。
反正每次朱慈炅钓鱼,谭进都寸步不离的,就算他刚刚去拿打窝的玉米,也让王坤接替他的位置。
听到朱慈炅声音,谭进扔掉木桶就冲了过来,但卢九德、郭允厚已经双双握住钓竿了,吴良辅甚至站到了朱慈炅前方。
“郭爱卿,好像不大。朕自己来。”
卢九德和郭允厚也感觉鱼不大,都虚张着手,放开了钓竿。朱慈炅兴奋的用力,终于自己把鱼钓上岸,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最少有三两,成就感满满的。
众人一片恭维声,吴良辅突然指向湖面。
“郭大人,你的鱼竿!”
众人目光投去,郭允厚的鱼竿已经被拉到湖中了,然后又听到董贵一声“起!”
好家伙,一直默不作声遛鱼的他,钓起来一条大的,至少两斤,鱼竿弯得都快断了。邪了门了,今天的鱼怎么突然这么好钓了,连拿小钓竿的朱慈炅都开张了。
只有谭进默不作声,他让人在这地方喂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鱼,真当咱家白忙活啊。还好劝住皇上没有选内花园钓,那里可没有喂。
旁边锦衣卫的勇士下水去抢郭允厚的钓竿,但依然没有够到,还是御船出动才将钓竿收回,可惜,鱼已经没有了。
不过,众人都喜笑颜开,朱慈炅真正开张了,加上先前董贵和吴良辅钓的,湖边这一群人都吃不完了。
唯有刘一燝尴尬微笑,好像只有他没有动静,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他没有注意。现在他的钓钩上饵料都没有了,他又不是姜太公,没有什么愿者上钩的。
小小的热闹了一番,朱慈炅嘱咐完下水的锦衣卫士兵赶紧去换衣服,就又兴致勃勃的期待下一条了,不过小钓竿只能钓浅水滩上的,大鱼一般不会来这个位置。
重新收拾好钓竿的郭允厚很快也开张了,接近一斤,倒是让没钓过鱼的郭尚书有些喜欢上钓鱼了。他却不知道,皇家池塘里的鱼才好钓,外面没技术守一天都未必能钓上一条来。
不过,朱慈炅的第二条鱼很没有意思,身高体壮的谭进轻轻一提就拉上了,根本不给朱慈炅和鱼在水里搏斗的机会。
朱慈炅决定收工了,他蹲在鱼桶边扒拉着里面满满的鱼获。最大一条是董贵早间钓到的,单独装了一个桶,竟然是一条少见的大乌鱼,朱慈炅手指摸到滑腻腻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条乌鱼像一根木梃,砸向他爷爷腰间的木梃。朱慈炅摇头笑了,将这个荒唐的念头弃之脑后。
“董公公,你是慈庆宫总管了,给母后选两条肉质最好带回去,这条最大的你自己带回去。”
董贵连声应是。只有郭允厚有些皱眉,陛下,你母后可在北京,南京这位叫圣母。不过,他没有纠正,正月里那场宫变,有些东西真不好说的。
朱慈炅又让吴良辅去叫邱致中回来做鱼,他要在乾清宫请刘阁老和郭尚书吃鱼。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吴良辅也顺路去请毕阁老和徐阁老。
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乾清宫,刘一燝拖在了最后,刘若愚依然没有放过他。
“阁老,如何处理?”
刘一燝脚步稍停,冷笑一声,把文书塞进刘若愚怀里。
“交廉政部,这个给楚王。”
说完就追上牵着朱慈炅手前行的郭允厚,小样,你这阉竖就能压制老夫不成?也不看看你丫和魏忠贤差了多远,真当老夫怕的是你。
朱慈炅和郭允厚谈的是正事了。
“毕阁老的税法,郭爱卿怎么看?”
“废鞭法,田税纳粮,商税纳银。”
“地方呢?”
“田税入太仓,商税三七分。”
“全国如此?”
“不,北方除个别地方如此,大部分可以五五分。”
“皇民田庄呢?”
“要改,但今年不变,先看看旧法效果。老臣昨夜才知道,陛下居然已经学成一个儒学大家了。行而验之,非常好,老臣非常认同。
不过,陛下啊,叶水心只是一家之言,有些事还是有失偏颇的,陛下不可全信。”
朱慈炅眨巴着眼睛,叶水心是谁?不过心中还是颇为得意,发酵了啊,郭尚书都知道了,还赞同,有些美美的。
“郭爱卿也注意到商税变化了?”
“没法不注意啊,苏松淮扬加上南京,老臣没有想到有这么多商税,已经大大超过田税了。不来江南,不知江南之富。
但陛下啊,不可过于沉迷江南富饶,陛下还是应该要回北京的。一年两年无所谓,如果长久如此,太祖收燕云之功恐有尽去之危。陛下不可不慎啊。”
“朕有点害怕回北京,北京有圆颗粒要抱朕跳河。”
郭允厚大吃一惊,停住脚步,和刘一燝面面相觑。
“袁可立?他不是已经——”
“是死了,但北京他的同党可不少,不时就有跳出来要求朕再追封他的,要公开他遗书的忠臣,这种想学陆秀夫的忠臣朕害怕得很。”
郭允厚一脑门子汗。陛下,老臣没有想过要抱你跳河啊,你别冤枉我,老臣只是想看看袁可立的遗表而已啊,毕竟你自己都追封他了啊。
朱慈炅这话把郭允厚整无语了,袁可立干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甚至连他为啥自杀都不知道,他僵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还好刘一燝给他解围了。
“万舆不必担心,陛下大点自然会回京的。”
当然,刘一燝现在也巴不得朱慈炅回京了,他一来南京就把江南搞得天翻地覆,东林基本盘都快弄没了。
郭允厚放开了朱慈炅的小手,朱慈炅只能独自前行,他对刘一燝的话不置可否,也没有回头,两人只得缓步跟上。
沉默了一段路,刘一燝突然开口。
“各地督抚按例每年都要回京汇报,总督陕西事务的次辅最近来信,他想到南京来对陛下述职。”
朱慈炅顿了一下。
“可。但要安排好陕西事务,别孙先生一走陕西又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