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熊廷弼急声谏阻,“自古以来,军国大事皆由朝廷统筹,岂有内廷独掌战事之理?此举恐乱朝纲,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毕自严亦附和:“陛下,内廷财力终究有限,若战事迁延,恐难支撑,还请陛下三思!”
    朱由校看着眼前急声劝谏的文官,眼神中毫无波澜,一旁的英国公张维贤看到这个情况,心中高呼“机会来了!”
    他当即大步出列,声若洪钟:“臣英国公张维贤,拜见陛下!”
    朱由校目光微动,倒是有些意外这位勋贵之首会在此刻站出来。
    “陛下”张维贤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如雷,“据臣所知,登莱、福建、广东三大水师,皆是陛下节衣缩食,耗尽内帑所建,从头到尾未动用户部一分一毫!”
    他猛地转头,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文官们,语气带着几分凌厉:
    “偌大的大明,疆域万里,时至今日,竟连编练水师的银钱都要陛下自掏腰包,臣实在不知诸位大人平日是如何治理天下的,又如何有脸面却在此空谈‘慎之’‘缓之’?”
    “哦吼,今天这英国公是怎么了,这么勇,直接对着文官开地图炮,”朱由校也是一脸诧异,张维贤这可是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这帮文官废物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文官们哑口无言。一旁的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等勋贵都看呆了,往日里张维贤虽稳居勋贵之首,却向来低调谦和,今日这般闻所未闻啊!
    在他们眼中,此时此刻的英国公就像一位浑身散发着光芒,大胜而归的战神!我靠,老大哥,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猛啊。
    文官们脸色顿时铁青,方从哲强压怒气,正要开口辩解,张维贤却不给机会,继续高声道:
    “南洋之地,自永乐年间就属我大明疆土。如今被西夷强占,屠我子民数万,诸位大人不思复仇,反而阻挠陛下用兵,为万民讨公道!合着死的不是你们的父老乡亲,便可冷眼旁观?
    陛下身为天下共主,若不能为治下子民复仇,岂非要被万民唾弃为昏君!”
    “张维贤!你休要血口喷人!”有文官怒声反驳,“我等只是为社稷安危着想!”
    “为社稷着想?简直可笑!”张维贤冷笑,“数十年前,俺答犯京,你们就说‘没钱没兵’,任由鞑靼劫掠京畿;
    如今还是这句‘没钱没兵’,要等你们觉得‘可行’,红夷怕是要乘着战船沿白河直抵通州,烧杀到紫禁城脚下了!”
    他转向朱由校,猛地单膝跪地,眼中闪着一丝果决:“陛下!西夷恶行‘罄竹难书’,万历三十一年吕宋惨案,两万五千余大明子民惨遭屠戮,如今他们又要染指大员,进犯澎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侵占疆土’,这是血海深仇!”张维贤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臣张维贤愿献出英国公府两百年积蓄——银币八十万枚、黄金五千两,以资军费!助陛下修缮战舰、增添火炮,早日荡平西夷,复我永乐年间的南洋旧疆,为惨死的大明子民报仇雪恨!”
    “让天下的大明子民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强盛无比的大明,陛下是能为他们做主的君父!任何敢屠戮我天朝子民、侵占我天朝疆土的贼寇,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殿内一片死寂,连朱由校都有些动容。
    一旁的勋贵们看着张维贤,眼神掩盖不住的震惊。虽然之前跟英国公通过气,说是要在朝堂之上无条件的支持陛下,为勋贵们换来一次机会。
    可也没想到英国公玩的这么大,八十万!这几乎是英国公府的全部家当!
    定国公徐希皋看着单膝跪地的张维贤,心中百感交集。
    看看御座上那位面带赞许的少年天子,想想每月巡检司送来的五千两分红,再忆起儿子在武略院拿回“甲上”考评时的骄傲神情,咬了咬牙——妈的,赌了!要是赌输了,以后就去英国公府蹭吃蹭喝!”
    他当即大步出列:“臣定国公徐允祯,愿献出府中百年积蓄——银币六十万枚!助陛下远征南洋,复我大明疆土,为大明子民报仇!”
    “臣郭培民,愿献出武定侯府所有积蓄,共二十万银币...”
    “臣徐锡登,愿献出永康侯府所有积蓄,共三十万银币...”
    “臣陈延祚.....”
    勋贵们接连出列,争相献银,数额虽有差异,却皆是倾囊相授。他们眼神中的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坚定——这是勋贵集团沉寂百年后,向皇权递出的最恳切的投名状。
    随着勋贵们一个个慷慨激昂地献出自家积蓄,乾清宫内的气氛顿时变得两极分明。
    一侧是以英国公为首的勋贵们,他们跪伏在地,献出的不仅是金银,更是沉寂百年的勋贵集团对皇权的忠诚与对重振门楣的渴望。
    他们口中喊着“为陛下分忧”、“为大明雪耻”、“为子民复仇”,字字铿锵,占据了大义名分。
    另一侧,文官们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他们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跪下去附和?那无异于自打耳光,承认先前“慎战”、“缓战”的主张是错误的。
    不跪?眼看着勋贵们以家财为注,将忠君爱国的大旗牢牢握在手中,自己这群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臣子,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许多文官心中涌起一股委屈与憋闷——他们依据过往经验与朝廷现状进行分析,提出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怎么转眼间就成了“畏战误国”的小人?
    方从哲更是面色凝重,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是“劝阻远征”那么简单,而是皇权与勋贵联手,隐隐压过了文官集团的话语权。
    龙椅上,朱由校看着眼前这幕“群贤献金”的景象,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原本以为大明的勋贵早已腐朽不堪大用,没想到今日竟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诚然,他自然看得出并非所有勋贵都如英国公那般决绝,其中不乏被形势所迫、跟风表态者,所献银两也不过数万甚至数千,此刻心里说不定正将带头“内卷”的张维贤骂了千百遍。
    但,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