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段誉、阿碧不知所措,王语嫣忽然一笑,摇头道:“阿紫,你口口声声管钟灵叫蠢丫头,在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蠢呢,我外婆何等武功,真要杀你妈,除非是姜大哥出手,不然谁能挡她?”
姜明哲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王语嫣,这话说的一语中的,以李秋水武艺,杀段正淳不费吹灰之力,之前也不是没治过他。
阿紫却是不服,强辩道:“你说我蠢,我看你比蠢丫头还蠢,你忘了你外婆去过擂鼓山?我瞧她多半是追上了我师父,两人大打出手,你外婆身受重伤,我爹武艺也算是好手了,对付你身受重伤的外婆,未必不能打个平手。”
王语嫣摇头道:“那你可太不了解我外婆了,她要是身受重伤,就算我妈再怎么求她,她也决不会来帮手,必然是找地方养好了伤再说。”
阿紫张了张嘴,眨了眨眼,回头看向姜明哲:“大生姜,你帮我说!”
姜明哲摇头道:“段伯父搞得定青萝姐。”
阿紫一乐:“对哦!虽然胖胖的妈妈只是我那风流老爹第、第六喜欢的女人,但我爹却多半是她第一喜欢的男人,哎呀,那我倒是猜错了……”
她又看向地上尸体,却听阿碧泣声道:“阿紫妹子,不必猜了,来这里大开杀戒的,多半是你师父。”
阿紫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阿碧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一会儿细细和你们说,现在我要先葬了两位叔叔,哦,还有这位褚大叔。”
段誉连忙道:“对对,先让叔叔们入土为安,有什么话慢慢说。”
他两个各自要尽心意,坚决不肯要人帮忙,去屋后寻到一把花锄,去竹林中挖坑,又伐了许多竹子,捆扎成三具竹棺,屋里找来席子,裹了三人尸体安葬。
两人忙活之时,姜明哲陪着阿紫走进房间,只见房中家具七歪八倒,大多损毁,显然发生过激烈打斗,只有墙壁上一张条幅完好无损,上面几行行书,笔迹圆融潇洒。
姜明哲仰头细看,只见上面写的乃是一首词: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阿紫见他看,也盯着看了几眼,好奇道:“这是我爹写给我妈的诗词么?”
姜明哲指着落款道:“你瞧,‘书少年游付竹妹补壁。星眸竹腰相伴,不知天地岁月也。大理段二醉后狂涂。’这首词的词牌叫做少年游,哈哈,段伯父那时想必也是年少风流。”
阿紫不屑的撇撇嘴,摇头道:“我妈可真好骗,这一首破词,还没有你写给我的关关雎鸠十分之一有才。”
姜明哲却是不知,其实此词作者,如今尚还在世,乃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大才子张耒,也只道是段正淳自己所写。
他仔细看了两遍,好奇道:“你瞧这一句啊,看朱成碧心迷乱,嘿,看朱成碧,若是依着这一句,你姐姐叫了阿朱,你改叫阿碧才是,怎么叫了阿紫?”
阿紫不以为然,得意道:“阿紫多好听!我叫阿紫,所以便爱穿紫衣服,若叫了阿碧,穿得绿油油的,岂不是成了竹子?难道我妈叫阮星竹,我便要做竹子么?哈哈,这句话你可别告诉阿碧去!”
姜明哲哂然一笑,一时也没往深处想,陪着阿紫,把屋中翻倒的家具尽数扶起,有些坏的不严重的也放回原处,毁损厉害的都扔了出去。
阿紫一边收拾一边叹道:“哎,也不知我妈有没有事。”
姜明哲安慰道:“若真是我们师父来了,你爹的性子我知道,他是宁死也会护住你妈的,语嫣他妈也舍不得你爹死,一来二去,语嫣的外婆必然要护住你爹,她是我们师父念念不忘的老相好,因此你爹妈一定无恙。”
阿紫叹口气道:“若这般倒是好了,可是外面死的三人,连尸体都没人收拾,可见当时情形必然十分危险。”
姜明哲见她看得明白,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了,只好道:“放心,吉人自有天象。”
两人洒扫一番出来,段誉那边也忙得差不多了,阿碧慢慢走出竹林,阿紫急忙道:“阿碧,你快说为什么断定是丁老怪干的!”
阿碧沉默片刻,低声道:“阿紫妹子,我说出来,你们不要见笑。其实我是有师父的,就是函谷八友中的康广陵,自我记事起,他每年都会去一趟姑苏,教导我武艺、乐器。”
众人听了也不做声,只待她往下说。
便听阿碧缓缓道:“我曾问他,我的父母是谁,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慕容家?”
“他说,我的父母是他的好朋友,早就已经死了,临死前委托他照顾我,他本想自己养育我长大,可是他有一个很厉害的仇人,有一年那仇人来到中州一带,找到了他家里,幸好那天他带了我出去,回家时发现不对,立刻逃跑。”
“但是那个仇人很厉害,听见动静追了出来,追逃之间,恰好遇见几个武林中人,也抱着一个小小女孩赶路,因被那仇人冲撞了马匹,双方争执起来,师父趁机抱着我逃走。”
“第二天他兜转回来打听,才知道昨天遇见的几人,都被那仇人辣手杀死,本来那小女孩也活不了,幸好有一个高人路过,和那仇人对了三掌,将其惊退,救了那小女孩儿去。”
“我师父说,他那仇人武功惊世骇俗,那位高人竟能同其对三掌而不死,甚至惊退对方,必然十分厉害,细细打听,才知道那是姑苏慕容家的大人物。”
“我师父害怕那仇人再来寻他,殃及了我,便不远千里,送了我去姑苏,苦苦求慕容家收留了我。”
说到这里,阿碧忽然一笑,看向众人:“你们猜到了吧?先前一个被救走的女孩子,就是阿朱姐姐,她比我大三个月!我们都是中州人,却都流落到了江南,成为了慕容家的侍女,也算是有缘吧?”
随即又道:“后来我慢慢知道,阿朱的妈妈独自生下了她,不便养育,因此送了别人,只是没想到那家人还没来及带她回到家里,便被我们连累,死在了我师父仇人的手上。”
“其实,我和阿朱姐姐的身世真的很像……你们不要见笑,有一次师父喝醉了,无意中说,我其实是他师妹生下的孩子,而她师妹死活也不肯说,那个男人是谁,我师父是大师兄,怕他师妹没法做人,便收留了我做他徒弟……”
她说到此处,姜明哲陡然一惊,心想不会吧,莫非看朱成碧一句,竟然应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