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也先的使者便抵达了北平城下。
使团的规模不大,百余骑,却个个悍勇,眼神如同草原上的饿狼。
为首的使者名叫多尔衮高林,是也先麾下的一员猛将。
他身材魁梧如铁塔,一脸虬髯,看人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蔑视。
王府正堂,气氛肃杀。
江澈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下方两侧,是北平的文武官员,一个个表情严肃,怒意暗藏。
高林大马金刀地走进大殿,脚上的皮靴沾满了泥雪。
他甚至没有行礼,只是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视一圈。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江澈身上,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你就是这里的王?看起来比我想的要白净。”
话音刚落,堂下数名武将唰地按住刀柄,怒目而视。
江澈抬了抬手,制止了部下的冲动,他看着高林。
“草原的风沙,看来没教会你什么叫礼貌,说吧,你的主人派你来,是想说什么?”
高林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房梁嗡嗡作响。
“我们的新可汗,大漠的雄主,也先汗,让我来给你们南朝人一个机会。”
他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封战书般的国书,随手扔在地上。
“也先汗说了,念在你们曾经和阿古兰那个女人有些香火情,可以不直接踏平你这座小城。”
“从今天起,重开互市。你们的丝绸、茶叶、铁锅,我们要多少,你们就得给多少。价格,我们说了算。”
“另外,每年,向我主也先汗,献上岁币十万两白银,战马三千匹,美女一百人。否则,我主的大军,会亲自来取。到时候,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官员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高林很满意这种效果。在他看来,这些南人就是一群软骨头的绵羊。
只要恐吓到位,没有不答应的。
他的主人也先汗,已经用无数场胜利证明了。
草原的铁骑,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
可主位上的江澈,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暴怒,没有惊慌。
“说完了?”
江澈轻声问。
高林一愣,下意识点头:“说完了!答不答应,给句痛快话!”
“可以。”
江澈吐出两个字。
高林脸上瞬间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是一群软蛋!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嘲讽,江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
江澈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互市可以开。我北平的钢刀、神机弩,可以敞开了卖给你们。只要,他敢买。”
“至于岁币……”
江澈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寒。
“我这里倒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十万颗人头,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凑个整,把他自己的也加上。”
高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前这个白净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比他见过的最凶残的野兽还要恐怖百倍!
“你……你敢!”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
江澈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每走一步,高林就感觉心头被重锤擂了一下。
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弹不得。
江澈走到他面前,身高明明比他矮了半个头,高林却感觉自己正在仰视一座高山。
“阿古兰是我的女人,草原是她的牧场,一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狗,也敢觊觎主人的东西?”
主人的东西?
他是在说阿古兰,还是在说整个草原?
这个南人王爷,他的狂妄,远超也先汗的预料!
高林身后的副使是个年轻气盛的莽夫,靠着一点亲族关系才混上这个位置,哪里受过这种气。
“你敢辱我主上!找死!”
刀光一闪,映照出他狰狞的面孔。
可是刀锋还未举过头顶,一道更快的黑影就从江澈身后闪出。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副使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截刀尖从自己胸口透出,鲜血汩汩而流。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持刀的亲卫面无表情,手臂一振,将尸体甩开,任其像条破麻袋一样砸在地板上。
温热的血溅了高林一脸。
一句话,一条命。
江澈甚至没看那具尸体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抖成一团的高林。
“看来,你比他聪明一点,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既然是使者,总得带点信物回去。”
亲卫心领神会,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高林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
“不……不要杀我!饶命!王爷饶命啊!”
高林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涕泪横流。
亲卫抽出匕首,寒光一闪。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王府。
一片血淋淋的耳朵被扔到了高林的面前。
亲卫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推开。
“滚。”
江澈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回去告诉也先,要战便战,我北平王麾下,无岁币二字。”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的人头大礼。”
高林连滚带爬,甚至不敢去看地上的那只耳朵,疯了一样冲出大殿,身后留下一道屈辱的水痕。
大殿内,直到高林的身影彻底消失,江澈脸上的冰寒才缓缓收敛。
他转身重新走上王座,坐下。
堂下文官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神情复杂。
这就是他们的王,面对草原的威胁,没有半分妥协,没有丝毫犹豫。
一名须发皆白的文官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爷,当堂斩杀来使,此举是否太过激进?也先汗狼子野心,恐怕会以此为借口,立刻挥师南下,我等需早做准备。”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提前点燃了战争的导火索。
江澈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刘大人,你以为,我们不杀他,也先就不会南下了吗?”
一声反问,直接刘姓文官一滞,哑口无言。
江澈的目光扫过众人:“也先既然敢派人来,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不是蠢货,相反,很聪明。阿古兰的根基尚在,他就敢自立为新汗,还敢来我北平城下战书,他必然有所依仗。”
其实江澈大概也能猜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