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越说越气,他觉得江澈这就是在没事找事,故意夸大其词,目的就是为了向朝廷要钱要权!
什么狗屁也先,什么火器威胁,全都是借口!
他江澈在北平当他的土皇帝还不够,还想把手伸到应天府来,简直就是做梦!
钱!权!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他江澈,真当自己是第二个沐英,永镇云南,不听调遣了?
父皇在时,可以容你,甚至纵你!
但现在,坐在这龙椅上的人,是我朱高炽!
“陛下,息怒。”
夏原吉躬着身子,“北平王毕竟久镇边关,对草原情势最为熟悉。他言辞恳切,或许我们派一小队精锐探子,潜入草原查探一番?若真有其事,早做准备总是好的。若查无此事,再申斥北平王也不迟。”
这话滴水不漏,可以说既给了皇帝台阶,又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折中方案。
然而,此刻的朱高炽什么也听不进去。
“查?查什么!”
“你是说,朕连边关将领的奏报真伪都分不清?还要派人去查?那朕这个皇帝,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还是说,夏爱卿也觉得,江澈比朕更可信?”
夏原吉浑身一颤,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万死!”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君心难测,尤其是一个活在雄主阴影下,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新君。
任何为江澈辩解的言辞,都会被视为对皇权的挑战。
看着匍匐在地的老臣,朱高炽的怒气稍稍平复。
“来人,笔墨伺候!”
朱高炽重新坐回案前,他要亲笔写下圣旨,给那个远在北平,不知天高地厚的藩王,好好上一课。
内侍很快备好文房四宝。
朱高炽提起朱笔,饱蘸浓墨,几乎要将笔尖戳穿纸背。
“斥北平王江澈,危言耸听,夸大军情,意图耗空国帑,此心可诛!”
“着其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做好北平防务即可,勿要再生事端,动摇国本!”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刻薄的冷笑。
“传朕旨意,从内库拨江南上等绸缎百匹,白银千两,赐予北平王,以彰其戍边之苦劳。”
百匹绸缎,千两白银。
这个赏赐,给一个寻常的边将,已是皇恩浩荡。
可给江澈,给这个执掌北平军政大权,手握天狼卫、特战军的北平王,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连他麾下一个百户官一年的俸禄都不止这个数!
这是在告诉江澈,你在朕眼里,就值这点东西。
别给脸不要脸。
夏原吉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瞥见圣旨上的字眼,心头一片冰凉。
江澈是什么人?
那是跟着太宗皇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角色,他吃软不吃硬。
如此羞辱,无异于逼虎跳墙。
可他不敢劝,因为再劝,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朱高炽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朱笔重重一掷。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那份薄薄的圣旨递给旁边的内侍。
“派个机灵点的人去。”
“八百里加急,送到北平。务必让北平王,当众接旨。”
“奴才遵旨。”
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太监躬身而出。
他叫王瑾,是朱高炽潜邸时的心腹,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意,狐假虎威。
王瑾接过圣旨,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将陛下的天恩,稳稳当当送到北平王手上,让他沐浴皇恩,感激涕零。”
朱高炽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夏原吉和王瑾退下。
……
北平,王府。
秋风萧瑟,卷起演武场上的漫天尘土。
江澈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下方正在操练的特战军。
士兵们赤裸着上身,在泥地里翻滚,吼声震天。
他们操练的,不是传统的军阵,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格斗术。
一招一式,都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喝!”
一名士兵被对手锁住喉咙,脸色涨红,却在窒息的瞬间,用尽全力以肘部猛击对方肋下。
对手吃痛松手,他立刻翻身反压,动作行云流水。
江澈微微点头。
“父亲!”
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号的劲装,噔噔噔地跑上高台。
正是江澈的儿子,江源。
江源手里还拖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木刀,脸上沾着些许泥土。
“父亲,你看我练得怎么样?”
他学着台下士兵的样子,用力劈砍了几下,结果重心不稳,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江澈走过去,将儿子扶起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土。
“重心太高,下盘不稳。”
“出刀时,腰要发力,不是只用胳膊。看,像这样。”
江澈握着他的小手,缓缓挥出一刀,动作虽慢,却带着一股沉凝的气势。
江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父亲,我们练这么厉害,是不是要去打草原上的坏人?”
“是。”
江澈望着远处连绵的燕山,目光深邃。
“我们不打他们,他们就会来打我们。”
“那京城的皇帝伯伯,会派很多兵来帮我们吗?”
江源仰着小脸,满是期待。
江澈沉默了,他送出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按照时间推算,应天府那边,早该有回音了。
朱高治虽然仁厚,但屁股决定脑袋。
坐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江澈的眼神冷了下来。
如果要是对方不给机会,那就别怪他,先斩后奏了。
他不能拿整个北平的安危,去赌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的心情。
正在这时,一名暗卫司的校尉,步履匆匆地登上高台。
“王爷。”
“说。”
“应天府来人了。”
江澈心中一动:“是兵部还是户部?”
“都不是。”
校尉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
“是宫里来的钦差,一名太监。打着八百里加急的旗号,马上就要到城外了。”
江澈的眉头瞬间锁紧。
动用八百里加急,只为派一个太监来传话,这不是他么开玩笑呢吗?
他站起身,将江源交给旁边的亲卫。
“带源儿回去。”
“是!”
江源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抓着江澈的衣角,有些担心。
“父亲?”
江澈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朝廷来人了,父亲去接一下。你乖乖回去练字。”
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传令下去。”
“王府卫队,甲胄齐全,随我出城十里,迎接钦差!”
“另外,通知特战军第一营,全员换装,在城门内待命。”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