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
也先猛地回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管那叫妖法?那是饥饿!是本汗扔出去的包袱,现在却成了江澈那个小杂种收买人心的工具!”
江澈……江澈!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他原以为把十万吃白饭的部众扔到城下,能把明军的后勤拖垮,让他们不战自溃。
谁能想到,对方不仅全盘接收,还玩起了分化瓦解。
他,也先,草原的霸主,绝不能容忍这种耻辱!
一股暴戾的杀意从他心底涌起,既然软弱的绵羊不懂得忠诚,那就用狼的獠牙,教会他们什么叫恐惧!
“传我命令!”
“召集我所有的怯薛歹!”
伯颜帖木儿浑身一颤,猛然抬头。
怯薛歹?那是也先最精锐的亲卫,是整个瓦剌最锋利的刀,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
“太师!”
“去!”
也先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一声怒吼打断了他。
“去阵前!告诉那些还想往明军那边跑的废物,但凡敢再向前一步者——”
“杀!无!赦!”
伯颜帖-木儿的瞳孔骤然收缩,虽说那都是仆从军,可问题是那些也是跟着他们来战场的啊!
他想劝阻,但看到也先那双疯狂的、不容置喙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躬身领命,脚步沉重地退出王帐。
帐外,冷风呼啸。
伯颜帖木儿抬头看向远处那座孤城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景。
……
护城河前,人潮依旧在向前涌动。
一个年轻人搀扶着自己年迈的母亲,眼中闪烁着对岸那几桶米粥的热光。
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只要上了船,就能活下去,阿妈就不用再挨饿了。
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如同擂响的战鼓,密集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年轻人下意识回头。
一片纯黑的洪流,正从瓦剌大营的方向席卷而来。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铁甲。
甚至连骑士脸上的面甲都是深沉的黑色。
他们手中雪亮的弯刀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芒。
“是……是怯薛歹!”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大汗的亲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不等他们想明白,死亡的箭雨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警告,没有喝止。
“噗嗤!”
一支狼牙箭洞穿了巴图身旁一个男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年轻人整个人都懵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还在和他一起憧憬着米粥的同胞,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下。
“跑!快跑啊!”
“他们疯了!他们要杀了我们!”
但这一次,他们不是往前跑,而是惊恐万状地向后退,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怯薛歹组成的骑兵线,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壁向前推进。
他们如同最高效的屠夫,用手中的弯刀收割着同胞的性命。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怜悯。
年轻人拉着吓傻的母亲,被人潮推搡着,他想跑,却发现根本无路可逃。
一个黑甲骑士冲到他面前,高高举起了弯刀。
年轻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看到那名怯薛歹只是用刀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抽翻在地。
“滚回去!”
年轻人这才明白,他们不是要杀光所有人。
他们是要用最血腥的手段,把这股投降的浪潮,硬生生打回去!
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前的土地。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原本涌向明军阵地的人潮,如同被巨浪拍回岸边的沙子,狼狈不堪地退回了瓦剌的营地。
……
城楼之上,江澈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身旁的戚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畜生!”
连自己人都杀,这已经不是人了。
江澈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支黑甲骑兵如同潮水般退去,看着瓦剌的营地重新陷入一种死寂的平静。
“王爷,也先这招太狠了。”
戚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这么一搞,恐怕没人再敢过来了。”
“嗯,是够狠。”
江澈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变得无比深邃。
戚山看不懂自家大人的心思。
谋划了这么久的攻心之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被对方用如此血腥的手段强行中断,这无疑是一次重挫。
可为什么,他从大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沮丧。
“他用屠杀止住了溃败,看似稳住了阵脚。”
江澈忽然开口,“但他亲手把一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戚山一愣:“什么刀?”
“一把可以从内部剖开瓦剌的刀。”
江澈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身后的亲卫。
“传讯给周悍!”
“让他带上他本部的一万天狼卫,再从沿途卫所点齐两万轻骑,星夜兼程,绕过正面战场!”
戚山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可是大人一手打造,专门用来在草原上执行最危险任务的王牌!
“大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戚山忍不住劝道,“三万人马,孤军深入草原腹地,一旦被也先的主力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会。”
江澈断然道,“也先屠戮同族,军心已乱。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们正面强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这里,防备我下一步的动作。”
“他以为他守住了大门,却不知道,他的后院已经对我敞开了。”
江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告诉周悍,不必交战,不必请示,只有一个任务——抄他的后路,烧他的粮草,把他的老巢给我连根拔起!”
“我要让他知道,有时候,止血的刀,会比伤口的剑,更致命。”
戚山听得头皮发麻。
也先在阵前杀几百个溃兵,已经让人觉得残暴。
而自家大人,却要趁他军心不稳,直捣黄龙,断他根基!
“去吧。”江澈挥挥手,“告诉周悍,我只要结果。”
“遵命!”
戚山领命而去,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