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个被称作“丧尸哥哥”的男人，在听到“火锅”两个字后，竟然真的有了反应。
韩东晟开着车，目不斜视，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类似于“嗯”的音节。那声音极短促，含混不清，像是从生锈的零件深处挤压出来的，却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回应。
得到许可，刘若欣立刻欢呼一声，转身就钻进了车厢后方被隔开的小厨房里，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周凯看着这一幕，脑子彻底乱了。一个会回应“吃火锅”的丧尸？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房车猛地向左一打方向，车身剧烈倾斜。李娜尖叫着摔倒在地，周凯也一头撞在了车窗上。
“怎么了？”他惊魂未定地望向窗外。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道路被一辆侧翻的油罐车彻底堵死，几只游荡的丧尸被引擎声吸引，正蹒跚着围过来。其中一只速度略快的，已经扑到了房车近前。
周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消防斧，准备拼命。
然而，韩东晟的反应比他快得多。
房车没有减速，反而发出一声咆哮，引擎的轰鸣瞬间拔高。周凯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推背感袭来。韩东晟竟然直接开着房车，冲着油罐车和路基之间那道仅存的狭窄缝隙撞了过去。
“疯了！”周凯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那道缝隙根本不够房车通过。
“砰！”
一声巨响，车身右侧与油罐车坚硬的罐体发生了剧烈摩擦，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让人牙酸。那只扑上来的丧尸，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卷进车底，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车窗外，油罐车的铁皮被硬生生挤压变形，火星四溅。周凯甚至能看到驾驶座上的韩东晟，在剧烈的颠簸和撞击中，身体稳如磐石，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房车像一头蛮横的钢铁巨兽，硬生生从那道绝境中挤了出来，车身右侧留下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划痕，但它冲出重围，重新回到了平坦的公路上，速度不减，绝尘而去。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娜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周凯摸着被撞疼的额头，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脏还在疯狂擂动。
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撞车、爆炸、被丧尸包围……但他唯独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又如此的……高效。
这时，厨房的门帘一掀，刘若欣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盒午餐肉罐头。她皱着小脸，看着驾驶座的方向，抱怨道：“哥！你又把我的罐头弄掉了！”
韩东晟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开着车。
周凯看着女孩气鼓鼓的样子，又看了看后视镜里那个男人冷硬的侧脸轮廓，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跟着他们，或许……真的能活下去。
车厢右侧那道被硬生生撕开的口子，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野蛮与疯狂。风从破口灌进来，带着末世独有的尘土与腐朽气息，吹在李娜惨白的脸上，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只是瘫在地上，瞳孔涣散，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孙叔捂着刚包扎好的伤臂，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他花白的胡茬上沾着冷汗，眼睛紧紧闭着，仿佛不去看，刚才那地狱般的一幕就不会在脑海里重演。
周凯的额头抵着冰冷的车窗，那里被他撞出了一个小小的蛛网裂纹。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肋骨生疼。他不是没见过血腥，不是没杀过丧尸，可刚才那种驾驶方式，那种把几吨重的钢铁房车当作战锤，于毫厘之间冲撞碾压的精准与暴力，已经超出了他对“求生”二字的理解。
这不是求生，这是碾压。
是一种完全无视规则，用绝对力量制定新规则的玩法。
厨房的门帘晃动着，刘若欣气鼓鼓地走出来，手里拿着那盒被摔瘪了的午餐肉罐头，小嘴撅着，走到驾驶座旁，用手指戳了戳韩东晟的肩膀。
“哥，你看，都瘪了。”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像个玩具被弄坏了的小女孩。
韩东晟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前方路况平稳后，抬起右手，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头。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刘若欣的抱怨立刻烟消云散，她满意地哼了一声，又钻回了厨房。
周凯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块一块地拆掉，然后用一种荒诞离奇的方式重新拼接。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全新的、抛弃了所有旧有常识的眼光，去观察这两个人。
这个叫刘若欣的女孩，天真，但不蠢。她知道害怕，却又似乎有着绝对的安全感。她的安全感，源自这个被她称作“哥哥”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周凯的视线再次投向后视镜。镜中的那片侧脸，冷硬如雕塑。他真的是丧尸吗？丧尸会有这种堪称恐怖的车技？会用拍头的方式安慰妹妹？会……同意晚上吃火锅？
房车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驶离了公路，拐进了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区。高大的厂房像沉默的巨人，在夜幕下投出幢幢黑影。韩东晟驾驶着房车，轻车熟路地在一座看起来结构最完整、只有一个出入口的仓库前停下。他熄了火，车厢内瞬间陷入了引擎声消失后的死寂。
“到啦！”刘若欣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小巧的卡式炉，又从储物柜里拖出一张折叠小方桌，麻利地在车厢中央的空地上支好。紧接着，各种食材像变魔术一样被她摆了上来。
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菜，切成薄片的土豆和莲藕，几盒不同种类的午餐肉和火腿肠，甚至还有一小盘金针菇和几包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