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堂中昏暗、肃穆。
千千万万年.
张福生眉头狂跳,宗师、大宗师,虽然比寻常人要更长寿,可也不过两百来岁就到头!
千千万万年。
这个女人,是从多久前就活到了现在的??
难怪她穿着和言行,都透着古代的韵味.
她绝不仅仅是大宗师,更难怪敢谋划将瘟癀之神给拽下来!
明月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陡然化作一片冰凉。
一缕气机骤然将张福生笼罩,带给他的压力,远远胜过当初的释正源!
最关键的是,最初面对老释时,自己还是个三四炼的小武者,而如今已至第十三炼,逼近武道大家层面!
这女人,要比老释强的多。
“这一问。”
明月温和道:
“我听闻,张公子一月之前,尚且是个寻常普通人,但如今,怎的连那身负吞神之能的牛大力,都能打杀了呢?”
她语气尽管温柔,
张福生却半点不敢怠慢、松懈,几是转瞬之间,便立刻作出了回答。
“不瞒上明月姑娘,我天资尚可,尤其是在白骨观上,当时初学不过半日,便已将白骨观大成,得了师父看重。”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道:
“近半月之前,我前去龙舟市时,尚且是二三炼,回来之时,却已然十二炼。”
“喔?”明月淡淡问道:“不知是什么,让张公子变化如此之大?”
“我在龙舟市遇到了一个人。”
张福生沉静道:
“释正源。”
“释正源?”明月微微蹙眉,目光看向黑眼,后者回忆片刻,立刻答道:
“我知道这个人,曾经是灵山系的一位大宗师,但伴随灵山一系衰落后,这人就销声匿迹,至今已有数十年。”
明月若有所思,目光复又看向张福生:
“张公子,请继续。”
张福生九真一假的说道:
“他见我在白骨观上的天赋,认为我是降世的罗汉、菩萨,便给予了我很多瑰宝。”
“其中,有一粒白骨莲子,添了我百年精神积累,我也立时就将白骨观迈入小圆满的层面。”
黑眼、柴老鬼都瞪大了眼睛,小小圆满?
张福生也不废话,小圆满层次,尚且无法做到干扰现实,只能将他人精神拉入自身神境,
他自然不敢拉这个自称活了千千万万岁的明月姑娘,念头一动,便把黑眼和柴老鬼给拽了进去。
两人眼前瞬间从屋堂变做了百里荒原。
神境散去,他们又回到屋堂。
沉默半晌。
柴老鬼咽了口唾沫,又惊又羡,叹道:
“的确是神境啊.”
明月姑娘微微颔首:
“你倒是藏的深,我在你身上看不见半点神境的味道,想来,是你所修的白骨观之功劳。”
她点评道:
“此法,乃是灵山系四大根本观想法之一,的确是有大妙在的.若只是神境,恐怕帮不了你成就十二炼吧?”
张福生老老实实回答:
“不止,释正源手中,还有一件至宝,唤做‘九环锡杖’。”
明月姑娘手一抖:
“九环锡杖??”
她有些失神,摆手道:
“继续。”
张福生从九真一假变成了七真三假的胡扯:
“释正源催动九环锡杖,替我加护,说是什么.能让我免遭毒害?”
他回忆上辈子,神话故事里关于九环锡杖的事儿,
干脆把锦斓袈裟也给糅了进来,继续道:
“释正源还说,那一根九环锡杖,还沾染上了其他一些至宝的能力,
不只是能让我免遭毒害,还让我不堕地狱之苦,不受恶毒之难。”
明月姑娘微微动容:
“继续。”
张福生信口开河:
“他还给我服用了一些不知名的宝物,朱红色的果子,一颗虽然腐朽,但还是泛着点滴宝光的桃子,还有如同婴儿手臂般的另一种果子.”
“再之后,我便莫名其妙的成了十二炼。”
明月姑娘轻叹:
“释正源么?看来他已非是大宗,成就先天大境了,透过那神境,从异维度挖掘出不少好宝贝。”
“说起来,那释正源现下何在?你应当凭借九环锡杖,锚定了某个异维度之景吧?”
“明月姑娘高见。”
张福生侃侃而谈:
“释正源前辈是游历而来,遇我之后,已不知游历去了何方。”
“他将我当成了活佛、活菩萨,说我要历经九难才能归位,所以不会为我护道。”
“至于锚定,我锚定了一座丹霞神山。”
明月姑娘淡淡点头:
“倒是不错,原来张公子竟得此等奇遇,那很多事情就能说的通了。”
她转过头,凝视着这个秀气的少年:
“我也不瞒你,我此寻你来,是要你做一件事——从你师祖那儿,取得定海神针铁。”
张福生心头一松,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只要明月姑娘不和老释直接照面,否则这个谎,暂时是不会被戳穿——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老释对自己不错,
张福生才没有说出老释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游历天下,恰巧于龙舟市相遇。
他干脆点头:
“不瞒明月姑娘,我来下三区,便是想着借有机会取得定海神针铁这件事,换取西教送我离开江州绝地。”
明月姑娘再一颔首:
“我教之中也不太平,明争暗斗,也有不少人找上了袁飞道其他徒子徒孙。”
“我会鼎力支持你。”
张福生拱手:
“多谢明月姑娘,在下好奇,西教为啥不直接打杀了我那师祖,强夺定海神针铁?”
明月姑娘摇头:
“没人知道他将定海神针铁藏在了哪里,只有悄然等待他将之传下。”
说着,她施施然起身:
“既然我对张公子发问,那按理来说,张公子也可向我一问,方才那小事不做数,公子不知可还有其他疑惑?”
张福生喝了一大口静心茶,很认真的思索。
他能预感到,不管什么问题,这位明月姑娘恐怕都会如实回答自己。
沉吟片刻,
张福生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确有很大的疑惑,那瘟癀之神,不是西教所崇奉的神明之一吗?”
“既然如此,为何西教要将祂.?”
明月姑娘身上的轻纱微微飘动,
她微笑着纠正道:
“张公子说错了,不是西教要让瘟癀之神从其位坠下,只是我。”
张福生咽了口唾沫。
明月姑娘毫不在意,继续道:
“武道六大境,并非极限,其上,便是神祇们所处的领域。”
“但走到六大境之上,并不代表成为神祇——神位,是固定的。”
她幽幽开口:
“诸多神位、天位,皆有定数,下去一个,才能有另一人登临神位。”
张福生心神震动,却又忽觉理所当然。
异维度的那些神仙佛陀,恐怕都如自己猜测那般,是窃居天位者。
天位,自然就那么多。
“原来如此啊”张福生感叹了一声。
明月姑娘似乎格外有谈性,多提点了两句:
“四大教派,唯有道、佛、儒所崇奉的神灵端居在神位、天位之上。”
“如那许多小邪教所组成的万神教,你可知道,他们信封的神,都是些什么吗?”
张福生诚挚做礼:
“愿闻其详。”
明月姑娘淡淡笑道:
“万神教信奉的,便是那些迈入第七境、第八境,却没有取得神位、天位之人,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真正的邪神。”
张福生郑重其事的执大礼再谢。
倒不是做样子,是真心实意,
他知道,明月姑娘看似平淡所说的这些东西,恐怕是真正的惊天大秘。
如若没有今日这么一遭,自己还不知要多久,多少年,才能明白过来。
“神位.天位”
张福生忽的悚然一惊。
既然明月姑娘,最开始是想让牛大力‘吞神’,来让瘟癀大帝之位空缺出来
那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让某个站在神祇领域,却无神位、天位者获利。
会是谁呢?
会不会,
是她自己?
张福生只觉得有寒气从尾椎骨炸起,刹那涌向全身上下。
“好了。”
明月姑娘淡雅的声音最后响起:
“将张公子带下去休息吧,对了,既然那于成忠、李秋华,似与张公子相熟识。”
“那就继续让他们当着调查局的卧底吧,不用挑明,正巧,也能给调查局漏些假消息。”
“是!”柴老鬼和黑眼齐齐做礼,张福生脸上浮现出苦笑。
他刚在想,在这位神秘存在面前,于叔、李姨当真能潜伏住么,结果就
果然。
浑浑噩噩间,在柴老鬼的请引下,张福生进了屋堂旁个儿,没有被血肉丝线污染的一间房,
关上门,他在床上缓缓躺在,长呼了一口气。
“吓人的哟.”
张福生目光变幻不定,虽然得到允诺,三天后神降完成,便会被送出江州,
但他却没有半点放松。
正如自己所预料,通过这种方式离开江州,会被西教缠上。
事实上,还不只是被西教缠上,这位明月姑娘,疑似是第六境之上,活了千千万万年,只差一个神位、天位的老怪物!
“可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他蹙眉,方才没敢多看那位明月姑娘,更没怎么敢对视,怕被瞧出端倪,
此刻虽然察觉到古怪,却又不太说的上来。
也罢。
“过去之门,就靠你辣!!”
张福生眼睛一闭,似如疲惫之后的小憩,念头却已沉入神境。
神境之中,照例走了一趟五庄观,他看见道经上的墨字又变了。
【瘟癀那家伙,在江州降临,既在江州,何不以他之血肉,铸我血祠?】
【你若再不愿】
【吾,就要寻找你了】
张福生嘴唇颤了颤,凝视着道书上的一撇一捺,忽的啐了口唾沫:
“你这么牛比,咋不自己立血祠?还要我做什么?”
“煞笔!”
张福生呵呵一笑,此刻已无比确定,此人只是窃居镇元子天位的家伙,自然更没好脸色,
什么血祠、法坛,把我当傻子骗呢?
真给你立了血祠,真为你铸下法坛,我还有命在吗?请问呢?
他转头就走,借契书所成的天地之桥,骤然间,便走入了八景宫内。
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那扇过去之门前,趴在了门缝上。
“高维视角,给我开!”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古怪?”
门缝之后,幽暗混沌之景骤然染上斑斓之色,浮现出片刻之前,在屋堂中的点点滴滴。
柴老鬼,黑眼,还又那位明月姑娘,
都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形态延展、呈现在张福生眼前。
“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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