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杰俯视着孙安,冷哼道:“哼!败军之将,阶下之囚,也敢言勇?”
“把他绑了,押下去,听候发落!”
“喏!”
几个亲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孙安捆个结结实实。
许文杰平时负责保护高世德的安全,他除了武艺超群之外,情商也不低。
孙安是伪朝太尉,且武艺高强,在身份与实力的加持下,若说他没有高人一等的骄傲,是不可能的。
许文杰之所以鄙夷呵斥,就是要打碎他的骄傲,让他明白,他此时不过是个命不由己的阶下囚徒。
他这是为高世德劝降做铺垫。
许文杰大喝道:“孙安已被擒获,余众速降,弃械者不杀,顽抗者,族诛!”
游骑军将士齐声呼喝:“弃械不杀,顽抗族诛!”
这一道高呼,声若奔雷惊骏马,势如潮涌裂山岗,惊天动地,声势浩大。
就连协同出战的杨惟中和王禀的部下听了,也心中一凛,热血沸腾。
阵前山呼是一种“声波武器”,能震慑人心,提升己方士气,这种局面使用,更能迅速瓦解敌方的战斗意志。
“声喝”是士卒的必练科目,可不是瞎喊一气。
真实打仗跟攻城游戏不同,游戏里那种“全军覆没”的攻伐场面,在现实中极少出现。
因为士卒有情绪,并不是面板上的一串数字。
当伤亡超过一成时,士卒的紧张情绪便会明显加剧,达到恐慌的边缘。
伤亡超过两成,军队普遍出现士气动摇的现象,幸存者开始质疑取胜的可能,而新兵团与杂牌军往往已经崩溃了。
三成是一个极其关键的阈值,历史上绝大多数军队,都崩溃在这个比例左右。
若伤亡达到四成,战败的局势通常已经不可逆转。
达到五成,即便精锐之师也会崩溃。
而达到这个比例仍未崩溃的军队,在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无一不是留有赫赫威名的铁军。
最初两千贼军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他们仅在冲到城下的过程中,就被射杀了五六百人,几近崩溃。
这也是高世德在城上布置三百人的原因,他要先声夺人。
若非孙安带头冲锋有鼓舞士气的效果,贼军可能没到城下就崩了。
敌我短兵相接,贼军两员大将瞬间战死。
而二百游骑军前后夹击,所向披靡,他们甚至有种被包围的感觉,贼军迅速溃散。
溃散是一种脱离指挥的、自发的寻求活路的行为,诸如瞻前顾后,主动躲避敌人等等。
士卒畏首畏尾,无法集中精力迎战,导致战力急剧下降,也是溃逃的临界点。
这时陆清率援军赶到,算是强行打了一波鸡血,让他们再次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然而宋军马上也有三千援军赶到,如同神兵天降,战局再次陷入了一边倒的局面。
他们刚升起的那点底气,也被瞬间踩得粉碎。
如今孙安被擒,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呼海啸般的威吓扑面而来,最初的先锋部队开始溃逃。
最后方刚抵达战场的贼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一脸懵逼。
不过恐慌情绪在迅速传染,溃逃态势在不断扩大。
但也有负隅顽抗者,他们皆是狠角色,个个双眼赤红,状若疯魔,嘶吼着“左右是个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对于这类人,武二郎可不会惯着。
他直接转身杀入战场,身如鬼魅,双刀寒光凛冽,所过之处,头颅乱滚,血雨横飞。
大和尚虎目圆瞪,紧随其后,他挥舞着禅杖横冲直撞,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骨断筋折。
慕容无敌率领三千将士,在贼军混乱的阵型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战场形势完全呈现碾压之态!
而那些负隅顽抗的死硬分子,在朝廷大军的无情碾压下,迅速被淹没、剿灭。
城门处战事已定,但城内的暗流却正式爆发。
失去组织纪律的溃兵开始自谋生路,掠夺财富是他们的第一本能,他们不再是士兵,而是闯门入户的武装匪徒。
地痞流氓趁势而起,他们熟悉地形,会进行更彻底的洗劫,这类人犯下灭门惨案后,往往还会放火毁灭证据。
豪强会趁机清算往日私仇,消灭竞争对手。
许多心怀鬼胎的小厮想要鹊巢鸠居,此时也显露出真面目。
他们熟悉宅院内的虚实,侵吞财产加淫人妻女通常配套施行。
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人,永远不知道世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人性扭曲,道德沦丧,秩序崩坏。
乱离之世,人命贱如蝼蚁。
若不快速恢复城内秩序,仅需一夜,人口就能锐减两成以上。
高世德虽然不是圣人,但他也不想看到那么多无辜百姓遭受如此劫难。
......
两名军士将孙安押解到高世德面前。
孙安虽然伤痕累累,却仍将脊梁挺得笔直,眼中尽是视死如归。
他昂着头,一副引颈就戮的硬汉模样。
高世德忙步上前,“孙将军受苦了。”
说着,他大腿一抬,“噌”的一声,从靴筒中抽出流光匕首,欲给孙安松绑。
一旁的许文杰见状,低声道:“衙内!”
他语气中带着提醒与担忧,似乎生怕孙安暴起发难。
高世德却只是淡然一笑,“无妨,孙将军乃当世豪杰,岂会行那等小人之举?”
说罢,他用匕首割断了孙安身上紧缚的牛筋绳。
绳索落地,孙安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目光依旧森冷如刀,并未因被释放而有丝毫软化。
高世德笑着拱手道:“孙将军之名,高某闻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然勇武非凡,令人钦佩。”
孙安闻言,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就算再勇武,但此时不还是俘虏吗?
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忿:“若非你麾下三人合力围攻,孙某何至于此?”
许文杰冷声道:“战场之上,岂是江湖比武?胜便是胜,败便是败!”
“你若心有不甘,此刻便可与某单打独斗一场,许某奉陪到底!”
孙安自然清楚许文杰的实力,没百八十个回合,别想与之分出胜负,况且即便分出个高低又能如何呢?
他看向高世德,“你费尽气力将某擒来,又放了作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特意强调“费尽气力”,显然心里憋屈至极。
高世德语重心长道:“孙将军,朝廷天兵浩荡,平定田虎乃是迟早的事,某实在不忍看到英雄末路。”
孙安争辩道:“若非你使计骗开城门,我晋城固若金汤,尔等休想踏进一步!”
一旁的武松抱着双臂,冷冷插话:“兵不厌诈,找甚借口?”
孙安语塞,脸色一阵青白,但他也无法反驳,只得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高世德语气诚恳道:“孙将军,如今城内秩序崩坏,若无人弹压,必将酿成浩劫,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高世德拱手一揖,“高某恳请将军,念在苍生黎民的份上,归顺朝廷,与某一同出手,速速稳定城内秩序,免去一场人间惨剧。”
孙安偏过身体,不受这一礼,“高将军又何必假惺惺呢?”
高世德略显痛心疾首地摇头叹息道:“将军此言,教高某好不伤心呐。”
“来人,将孙将军的双刀取来!”
“喏!”
高世德取过双刀,递还给孙安:“若将军执意不愿归降,某便即刻率军退出晋城,将此地交还将军。”
“只望将军尽快稳定秩序,勿使百姓遭难。”
孙安被整不会了,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高世德声情并茂:“某对将军是真心欣赏。昔年诸葛武侯七擒孟获,终收其心。高某虽不才,亦愿效仿先贤。”
孙安看着递过来的双刀,又抬头深深看了高世德一眼。
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这番话有几分真意。
但他看到的是坦诚、期待,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自己日后必定是他的麾下。
“你当真要放我回去?!”
“君无戏言!”
孙安接过双刀,沉声道:“好!高将军,你够气魄!”
说罢,他竟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慢着!”
孙安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反悔了?”
“那倒不是。”
孙安转过身,只见高世德端着一只碗。
“这是补充气血的良药,某也是偶然所得,还请将军服用过后再离去。”
孙安心道:‘他若想要杀我,又何必浪费一包毒药?’
毕竟,武松等人再擒他一次,也不是难事。
孙安微微偏头,见许文杰等人皆是一副“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痛惜模样,心道:‘难道这药很了不得?’
他的命本来就是从高世德手里白捡的,倒也没什么顾虑,接过碗,一饮而尽。
孙安擦了擦嘴角,“味道不错。”
高世德微笑以对。
“那我真走了!”
“请便。”
孙安再次转身离去。
高世德对孙安三分是诚心招揽,七分是攻心之计。
他可不是烂好人,更不会真将浴血奋战夺下的城池和战略主动权轻易交出去。
七擒孟获?他没那个心思。
若孙安真的选择重整兵马再战,那他走下城墙,便是死期。
慕容无敌以及陆谦,正带着几十名弓弩手就在下面候着呢。
孙安走出不到十步,身影猛地一顿。
他站在原地,似乎内心经历着极其激烈的挣扎,他觉得,自己似乎被高世德的人格魅力给折服了。
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回高世德面前。
他将双刀“哐当”一声放在地上,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孙安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从此鞍前马后,任凭驱驰,绝无二心!”
高世德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呵呵,快请起!能得孙将军相助,乃世德之幸,朝廷之幸,更是这晋城百姓之幸!”
鲁智深在一旁抱着禅杖,大嗓门道:“哈哈,这才对嘛!洒家瞧你也是条汉子,跟着那田虎有甚出息?早晚得掉脑袋,遗臭万代。”
“高衙内是个有本事、也讲义气的!你如今弃暗投明,洒家认你这个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