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核表面的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贪婪的蛇,吞噬着最后一丝金色的逆熵符文。
艾丽西亚跪在第三座祭坛的石台上,掌心的沙魂之种发出微弱的荧光。种子比三天前饱满了许多,表面的藤蔓纹路里嵌着母亲的骨核碎片,那些青灰色的碎块在她的体温下,正渗出星星点点的金沙 —— 那是母亲意识最后的残留。
“就差最后一步了。” 沙之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光团的亮度比之前黯淡不少,“需要你父亲的记忆作为引信,把三种力量拧成一股绳。”
艾丽西亚颤抖着摸向胸口的皮本,父亲的日记就在里面。她翻开最后一页,那张全家福的边缘,有处不起眼的折痕,里面夹着半根干枯的头发 —— 是父亲离开那天,落在母亲梳齿间的。
“阿爸,原谅我。” 她将头发放在沙魂之种上,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种子与头发的交界处,“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卷入,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血液渗入的瞬间,沙魂之种突然炸开。
不是破碎,是绽放。金色的藤蔓像活过来般疯长,缠绕着艾丽西亚的手臂往上爬,每片新叶展开,就有段记忆画面浮现:
年轻的父亲在实验室里记录骨核数据,母亲端来的奶茶在桌边留下圈水渍;
他们带着年幼的她在绿洲放风筝,风筝线断了,三人追着银鸟形状的风筝跑了整整一下午;
最后是父亲离开的清晨,他偷偷在她枕头下塞了块发绿的原石,和日记里描写的 “沙魂之种母本” 一模一样。
“原来……” 艾丽西亚的眼泪落在藤蔓上,被瞬间吸收,“你早就准备好了种子,却怕我有危险,才故意藏起来。”
藤蔓顶端突然开出朵金色的花,花瓣层层展开,露出里面的花蕊 —— 那是由父母记忆、她的血液和沙魂之种本身融合成的光点,像颗跳动的小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就是现在!” 沙之灵的声音带着急切,“让它进入骨核!”
艾丽西亚张开双臂,金色花朵化作无数光点,像被磁石吸引般,朝着祭坛中央的骨核飞去。那些黑色的纹路在接触到光点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嘶鸣,像被灼烧的塑料,冒着刺鼻的黑烟。
骨核开始剧烈震颤。
幽蓝的光芒中渐渐渗出金色,像墨滴入清水,缓慢却坚定地扩散。祭坛周围的石碑突然亮起,守沙人古文组成的逆熵阵图重新运转,将骨核包裹在中央,形成个巨大的光茧。
光茧内壁浮现出流动的画面 —— 不再是战争和杀戮,是大漠的美好记忆:
商队在绿洲歇脚,驼夫和守沙人分享水囊;
沙蝎部落的孩子和守沙人的孩子,在沙丘上比赛滚沙;
甚至有威廉姆斯的母亲,偷偷给年幼的他摘沙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这才是骨核的真面目。” 沙之灵的声音带着释然,“它记录的不只是仇恨,还有爱与和解。威廉姆斯只看到了阴暗面,却不知道光明从未消失。”
艾丽西亚的手掌轻轻按在光茧上,能感觉到骨核的跳动越来越有力,像沉睡的心脏正在苏醒。黑色纹路的消退速度加快了,露出下面原本的透明晶体,里面流动的金色光芒中,能看到无数张笑脸,有认识的,有陌生的,都是这片大漠孕育的生命。
“快成功了……” 她的嘴角露出微笑,沙魂之种的藤蔓已经与骨核的金色光芒连接,形成道能量桥梁,将更多美好的记忆注入其中。
突然,祭坛的穹顶被暴力破开。
威廉姆斯的沙晶巨爪带着黑紫色的能量,像颗陨石般砸向光茧,六对翅膀在身后展开,遮天蔽日。他看到骨核中的金色光芒,机械义眼的红光瞬间变得疯狂:“你敢净化我的骨核!”
光茧剧烈摇晃,金色光芒险些被黑紫色能量压制。艾丽西亚毫不犹豫地挡在光茧前,沙魂之种的藤蔓从她体内涌出,在身前组成道金色的屏障:“它不是你的!是大漠的!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的!”
“放屁!” 威廉姆斯的沙晶刃横扫,切开金色屏障的一角,黑紫色能量顺着缺口涌入,骨核的金色光芒立刻黯淡了几分,“我用无数人的命才激活它,它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他的机械臂突然变形,化作根巨大的注射器,里面装满了黑紫色的液体 —— 那是用被沙晶化的守沙人精血提炼的,能强行污染骨核能量。“你想让它记起美好?我就再给它加点‘料’,让它永远记得什么叫痛苦!”
注射器朝着光茧刺来的瞬间,艾丽西亚的沙之灵藤蔓突然暴涨,将她和光茧完全包裹,形成个巨大的银鸟形状。黑紫色液体射在银鸟翅膀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藤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啊 ——!” 艾丽西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灵魂,但她没有后退,反而将更多的生命力注入藤蔓,“你阻止不了的,威廉姆斯!记忆一旦被唤醒,就再也不会沉睡!”
骨核的光茧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黑紫色能量逼退了几分。里面的美好记忆画面更加清晰,甚至能听到隐约的笑声和歌声。有个画面突然定格 —— 是年轻的威廉姆斯,坐在母亲怀里,手里拿着半块银鸟项链,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威廉姆斯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看着那个画面,机械臂上的注射器险些掉落。黑紫色的能量波动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显然这个记忆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看到了吗?” 艾丽西亚的声音穿透疼痛,带着坚定的力量,“你也曾拥有过美好,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骨核记得,它一直都记得!”
“闭嘴!” 威廉姆斯的嘶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波动,沙晶刃再次挥出,这次的目标是艾丽西亚的心脏,“我让你和这些虚伪的记忆一起消失!”
就在沙晶刃即将击中艾丽西亚的瞬间,骨核的光茧突然炸开。
不是崩溃,是能量的完全释放。金色的光芒化作无数道射线,射向祭坛的每个角落,威廉姆斯的沙晶刃在接触到射线的瞬间,就像冰雪遇骄阳般融化了。
更惊人的是,那些金色射线中,飞出无数个透明的人影 —— 是骨核中记录的所有美好记忆的具象化。他们围绕着威廉姆斯飞舞,发出温和的光芒,将他的黑紫色能量一点点中和。
“不…… 不可能……” 威廉姆斯的沙晶铠甲开始出现裂痕,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骨核在剧烈反抗,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美好记忆,正在沙魂之种的刺激下苏醒,“我的力量…… 怎么在消失……”
艾丽西亚缓缓站起身,沙魂之种的藤蔓重新缠绕在她身上,虽然还有些枯萎的痕迹,却比之前更加坚韧。她看着在金色光芒中挣扎的威廉姆斯,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怜悯:
“不是消失,是回归本来的样子。”
骨核的金色光芒中,最后一道记忆画面浮现出来 —— 是父亲的影像,他站在祭坛前,对着空气说:“当沙魂之种绽放,骨核将选择新的宿主,不是最强的,是最能理解‘平衡’的。”
影像中的父亲看向艾丽西亚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威廉姆斯看着那道影像,突然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的身体开始沙化,黑紫色的能量从沙化的部位涌出,被骨核的金色光芒彻底吞噬。
“我不甘心!我才是最强的!”
他的机械臂突然自爆,黑紫色的能量形成个巨大的冲击波,暂时逼退了金色光芒。在光茧重新凝聚前的刹那,他的沙晶巨爪抓住骨核的一角,硬生生扯下了块碎片,然后转身化作道黑紫色的流光,冲出了祭坛。
“我还会回来的!” 他的怒吼在神殿外回荡,“骨核碎片还在我手里,你们永远别想彻底净化它!”
艾丽西亚看着骨核上的缺口,那里的金色光芒正在缓慢修复,却始终留下了个淡淡的痕迹。她知道,威廉姆斯说的是对的,只要碎片还在他手里,骨核就不算真正安全。
沙之灵的光团落在她的肩头,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他受伤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碎片,否则……”
否则,骨核的净化会功亏一篑,甚至可能被碎片中的怨念反噬,重新陷入黑暗。
艾丽西亚的目光投向祭坛外的沙暴,那里隐约能看到威廉姆斯逃离的方向,留下一道黑紫色的轨迹。她握紧了掌心的沙魂之种藤蔓,那里还残留着父母记忆的温暖。
“我们会找到他的。” 她的声音坚定而平静,“不只是为了骨核,也为了让他看清,他一直寻找的认可,从来不在统治里,而在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里。”
骨核的光茧重新稳定下来,金色光芒比之前更加明亮,里面的美好记忆画面开始循环播放,像一部永不落幕的电影。祭坛周围的石碑发出共鸣,守沙人古文组成的逆熵阵图,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艾丽西亚突然注意到,阵图的中心位置,刻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符号 —— 既不是守沙人的银鸟,也不是沙蝎的图腾,而是个由红绳缠绕的种子形状,与她掌心的沙魂之种一模一样。
“这是……”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沙之灵的光团突然剧烈闪烁,光团中浮现出父亲日记里没有记载的最后一页 —— 那是张地图,标记着大漠深处的一个隐秘地点,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沙魂之种的真正力量,需要骨核碎片和完整的爱才能觉醒。”
完整的爱?
艾丽西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骨核缺口处缓慢修复的光芒,又想起威廉姆斯扯走碎片时,影像中父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骨核会被撕裂。
他留下的沙魂之种,不仅是为了净化,更是为了让她和威廉姆斯 —— 这两个同样拥有守沙人与沙蝎血脉的人,在寻找碎片的过程中,不得不面对彼此的过去,不得不承认那份被仇恨掩盖的羁绊。
而阵图中心的符号,分明就是红绳缠绕的种子,像在暗示着什么。
艾丽西亚的目光再次投向沙暴深处,威廉姆斯逃离的方向。她知道,寻找碎片的旅程即将开始,这不仅是一场追逐,更是一场救赎。
救赎威廉姆斯,也救赎被仇恨裹挟的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祭坛时,骨核缺口处的金色光芒中,悄然浮现出半块银鸟图腾的虚影 —— 与威廉姆斯带走的骨核碎片里,隐藏的另一半,完美契合。
这场关于记忆与和解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真正的考验,不是净化骨核,是能否让两个被仇恨驱使的灵魂,重新学会爱与原谅。
艾丽西亚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的沙魂之种,朝着祭坛外走去。金色的光芒在她身后洒落,像为她披上了一件温暖的铠甲,也像为即将到来的重逢,埋下了一颗充满未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