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听海市,总是阴雨连绵。
每逢这种天色无常的阴沉季节,市民们的心情往往也被影响,时常抱怨天气甚至破口大骂。
但今年不同。
接连不断的听海爆炸案件,让每个听海市民的神经都为之紧绷。
今天北城一次,明天西城一次,谁也不知道下次爆炸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虽然新闻已经有过辟谣,声称一切只是沼气泄露,但这爆炸未免太频繁了些。
种种反常的表现,让整个城市上下都惶恐不安,流传各种风言风语。
有说是西联邦来了一伙蛮子流民的,有说是听海大学某个脑子有问题的狂人科学家干的,也有说是超能力者在激情光波对轰的。
还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看见了外星人,外星的军队要奴役听海市的人类,为了让人类感受到被奴役的恐怖,他们要对人类实施可怕的每周工作5天且每天工作8小时的制度。
……总而言之,似乎那些在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宁愿猛烈敲击键盘讨论各种天方夜谭的阴谋论,也不愿意相信官方给出各种明确证据的辟谣说法。
这算一种明智,还是某种愚钝呢?
但也不怪他们,听说议院热线都被打爆,完全打不进去。
在这种仿佛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为之紧张,就连学生们上学放学都多了许多家长贴身接送。
而像方晓夏这种找不到任何归属感的边缘少女,没有老师在乎也没有朋友一起上学放学的独行者,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这一夜,23:40,风雨飘摇。
带着些海风腥咸的雨夜,连绵不断的腐蚀着闪烁霓虹的建筑,黑暗将城市中一处处光亮吞没。
白炽灯光下,穿着大嘴猴睡衣的少女抱着细瘦的双腿蜷缩在摆满公仔玩偶的小床上,身旁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精装版《美丽的瓦希丽萨》。
书籍泛黄,边角磨得有些褪色,可见少女已经看过这书不知多少次。
这是本很有名气的童话,讲的是倍受继母和姐姐们刁难的女孩瓦西里萨,在母亲留下的魔法娃娃的帮助下,进入黑森林开启了改变命运的奇幻冒险。
它与某本《大难不死的男孩》一样,都是方晓夏最喜欢看的书,翻过一遍又一遍。
“没完了是吧!”
“你在吼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
不太隔音的墙壁传来争吵,首先是妈妈的唠叨,接着是爸爸愤怒的咆哮。
又来了,吵架,吼叫,很快就会有人哭。
原本相亲相爱的人叫骂、争吵,哪怕是为了一瓶酱油。
这是方晓夏每天都最熟悉的日常。
争吵的声音如同海浪,让方晓夏跟着心情忐忑起伏。
被吵的实在心烦意乱,她便小心翼翼走出房门,站在昏暗的客厅驻足。
激烈的争吵从父母的卧室传来,她有心想要推门过去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她有时想要逃离这个家庭,但大多数时间又不敢逃离。
这很矛盾,因为偶尔她会觉得自己是家里唯一成熟的大人,有了她缝合维系这个家庭才不会翻覆。
她不敢想象,如果让父母脱离自己的视线太久会发生什么让她不安的事。
但她同时又只是个孩子,压力大了就想发呆,遇见烦恼就要逃避。
眼见漫长的争吵才刚刚开始,她悄然回到了卧室,“哗啦”几声褪去睡衣,换上明天要穿的校服。
“吱呀!”
心脏好像要从胸腔跳出来,鬼鬼祟祟的少女将自己卧室的门紧闭,然后拿好钥匙,偷偷溜出了家门。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家不属于自己,想要逃避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安静的地方。
好在,她真的有这样一个“秘密基地”……
没错。
虽然方晓夏的人生相当失败,但她是个隐藏的“富婆”。
十八岁,有房!
出门之前,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还在争吵的父母卧室。
仿佛只要关上那扇房门,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大声咆哮任何难听的言辞,觉得这些话都不会被孩子听见。
不过……
“没事的。”
低声自语,方晓夏给自己打气。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早就该习惯了。
妈妈总会情绪失控,爸爸总是大声驳斥,还有在家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方晓夏……但这就是他们一家的生活模式。
过几个小时,就能听见有人道歉“对不起原谅我”,爱意与亲情会重新在他们的眼中点燃,就像过往无数次熄灭又无数次重燃那样。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会大笑着讲邻里同事发生的趣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们忘记了,无事发生,只有总被吵醒的方晓夏记得每个敏感脆弱的午夜。
但方晓夏也不会介意,因为她知道,任何问题只要一家人一起面对就能解决。
吵架是为了解决问题,不会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
因为爱。
这一切都是为了爱,爸爸妈妈常说别担心,因为他们爱着方晓夏,所以这个家庭坚不可摧。
而方晓夏,当然也爱着爸爸妈妈。
所以,“没事的。”
方晓夏如是说道,攥紧小拳头像是在自己打气。
等到回来,一切就又都好起来了。
然后“啪嗒”一声,小老鼠似的少女,蹑手蹑脚关上了房门。
……
“哒哒哒……”
打着一把印着甩葱少女的绿油油的小伞,细雨敲打伞面,少女一个人行走在凌晨一点的夜路。
漫漫长夜传来滴答滴答的雨声回响,远处是闪烁的点点霓虹,近点是地面雨水折射的闪光,不远不近的地方却是一片黑暗深沉。
最闪亮和最黑暗的东西同时在漫漫长夜里肆意滋长,让人恐惧又浮想联翩。
“啪嗒、啪嗒……”
少女无聊地踩着水花,即使裤腿打湿也不在意。
她好像从来不曾长大,也没人教过她什么叫做长大。
每天放学,同学不是被家长接走就是三五成群,只有她一个人摇摆着回家。
她能给自己找到唯一乐子就是晴天踢石子雨天踩水坑,同学们都羡慕她自由自在地背影,觉得她踢着石子想去哪就去哪。
可其实这样的自由才是最大的不自由,人在无聊的时候哪也去不了,哪都不想去。
就像别人的作文提起雨夜,都是“妈妈背着发高烧的我去医院”。
方晓夏的作文就很潇洒,她的雨夜只有踩水坑扔石子,打着小伞雨中漫步,不像学生,倒像骑着鬼火压马路的二流子……
然后作文统统不及格。
大家都说“真羡慕方晓夏,家里都不管她”,但其实方晓夏该羡慕她们才对。
爸爸妈妈不是不管她,甚至恰恰相反,他们对方晓夏似乎总有超乎寻常的控制欲。
但他们既不接送方晓夏上学放学,也不会检查她的学习作业,更不会在周末带着她出门看电影,就像其他同学那样。
午餐晚餐都在学校解决,早餐则给她零花钱让她出门自己买,但父母说这是给她自由。
可自由的“生活”,与“人生”不是同一种东西。
无论上学、搬家还是别的什么,父母总会在关键时刻不由分说地替她决定,偶尔想起来了才会问一问方晓夏成绩,然后唠叨半天兴尽而去。
仿佛这样做以后他们就已满足身为父母的义务,从此方晓夏发展成什么模样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以爱为名干涉人生,以自由为名不管生活,父母就像超级英雄一样总要忙着拯救世界,所以疏忽了对方晓夏的照顾。
但他们一定是爱着自己的,方晓夏确信这一点。
毕竟父母总将这一点挂在嘴边,他们几乎不舍得说方晓夏哪怕一句重话。
在学校里有多懒散和多没存在的方晓夏,在家里就越显得成熟,无论是洗碗的家务还是顺从父母。
所以方晓夏倒也没有对家庭对父母有很多意见,她早就习惯了十几年来的模样,青春期的少女只是……
只是有很多牢骚想要分享。
就像现在,方晓夏格外需要一个朋友闪亮登场,接纳她听她谈心。
哪怕只有一个朋友也好,方晓夏愿意为此双手捧上存钱罐小猪,给“朋友大人”献上从小到大省吃俭用的所有零花钱。
可惜,就连这样一个朋友她也没有。
其实曾经或许是有的,那是一只可爱又可怜的小黑猫,看见受伤小黑猫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垃圾桶后面时,方晓夏感觉像是看见了躲在垃圾桶里的自己。
但是,她把小黑猫弄丢了。
或许那天晚上她就不该睡觉,更不该不关窗户睡觉……受伤的小猫初到新的环境总会不安,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呢?
都怪自己!
想到这个,直到今天方晓夏仍旧有些沮丧。
如果小猫还在,她就不用出门,只需要抱着小猫躲在被窝里面说悄悄话就好了。
不过……能说什么呢?
明明已经是很习惯的事情了,为何她最近总是莫名不安。
就像行走在初冬的冰面中央,听见脚下冰层不时传来的细微声响,想要离开却不知方向,只能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冰面坍塌。
亦或是建立在脆弱山丘的房子,土地吸饱雨水后崩塌,房屋也终将随之滑落深不见的深渊。
这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究竟来自何处?
是因为家庭的争吵,还是不明爆炸案笼罩整座城市的不安氛围?
就像前几天的下午,方晓夏正在学校里上最后一节课,倏地产生一种仿佛失去亲人的怅然若失感,空落落的心灵让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家。
最终少女将一切都归结为青春期的胡思乱想。
就像她常常幻想自己捡到的小黑猫能像大难不死的男孩的宠物猫头鹰一样,为她衔来魔法学院的入学邀请,告诉她你其实是命定的救世主。
她也幻想自己大嘴猴的玩偶能忽然开口说话,让她像瓦希丽萨或多萝西那样,被引领去无聊的大人无法理解的奇幻世界,开启改变人生的神奇冒险。
谁都会有这种幻想对吧?方晓夏甚至为这些幻想构建了种种细节。
她幻想有一天一群黑衣武士忽然要来捉她,但关键时刻超人从天而降,说这个世界即将末日,然后她就口是心非跟着自己的男孩踏上拯救世界的冒险。
一定要有观众看见这些,然后她会在人前插上腰带化身为光,使用等离子火花的魔法少女就要在人心惶惶的学校里完成变身拯救世界!
猜猜那些平时不和她说话的学生,眼珠会不会瞪飞出来?
……但她更知道现实就是玩偶不会说话,捡来的黑猫也不会衔来邀请魔法学院的邀请,更没有带着假面的魔法王子带她进入奇幻世界。
蓝星从来没有那样的世界,没有超人也没有魔法,更没什么冒险,大家都是朝九晚九与生活战斗的牛马凡人。
就算真有那些也和她没有关系,快醒醒吧你从来不是主角,甚至作为背景板的配角都不配拥有名姓。
“……”
叹了口气,收起小伞“刷刷”抖落满地雨点。
方晓夏进入楼道开始上楼。
五楼是方晓夏的爷爷奶奶留给她而不是父母的房子,后来成了方晓夏的秘密基地。
尽管里面没有电视也没电脑,就连家具都没几件,却是独属于她一个人逃离喧嚣的避难所。
天知道为了保住这个房子不租出去,方晓夏付出了多少努力,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的叛逆。
每当学校的烦恼、家庭的琐碎让方晓夏喘不过气,她就会躲到这里。
在这里,她所有的情绪都能释放,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躺在地板上发呆,可以跟着音响里的音乐胡乱扭动,可以随便大哭或者大笑,谁的眼光都不用在乎。
爸爸妈妈说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外面的人心更是复杂,那么好吧,方晓夏最擅长“关门”。
只要关上秘密基地的房门,就能阻挡外面的一切喧嚣,就像在学校里只要捂上耳朵就能安心睡大觉。
——直到拿着语文书遮挡的她被数学老师点名站起来,迷迷糊糊就对着课文朗诵《出师表》……
“咔吧!”
带着心事,方晓夏打开门锁。
抬手开灯,房间中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客厅中间歪斜摆放着她从网上淘来的二手懒人沙发,墙上贴着几张胶纸相片,这些都是她亲手布置。
如果打开卧室,还能看见一把旧吉他和半箱没舍得丢弃的旧漫画,以及画着杂乱线条的草稿画纸……那些都是她曾经丢弃的梦想。
写,画漫画,组乐队,弹吉他,还有环游世界的旅行……所有讲出来就会被人嘲笑的梦想,都被她储存在了这里。
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老房子特有的腐朽味道,让她恍惚觉得爷爷奶奶还在这里,松垮睡衣的爷爷佝偻着腰出来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过来,是不是受了委屈?
然后奶奶就从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出来,温和地说孩子你慢慢讲,不讲也行。
她在这里既不是父母的女儿,也不是学校的学生,不需要为交朋友绞尽脑汁,也不用为维系家庭忧心忡忡……
在这儿,她就只是方晓夏,卸下所有龟缩起来,做回那个纯粹的自己。
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很有用……
“等、等等?”
这样想着,打量房间的方晓夏忽然僵在原地。
小鹿似的眼睛倏地瞪得滚圆,她抬手指向熟悉的卧室里唯一陌生的不速之客,那个疑似穿着裸体围裙的神秘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这又是哪位?
“你在我家做什么呢!”
小偷?劫匪?完完完完完蛋了!
但紧接着,她立刻就觉得对方眼熟。
这不是她在餐厅男厕尴尬邂逅、那个像杀手一样神秘的风衣男吗?
短暂的错愕过后,方晓夏似是回过味来,眼神变得更加惊恐。
原来是跟踪狂吗?真的假的?我这样的人也会被人盯上吗?那他这幅装扮等我又何意味?
心里在一瞬间闪过脑补,少女转身,颤抖着就要夺门而逃。
但对方举起扫把,义正言辞的厉声质问先一步袭来:
“这明明是我家!同样的话是我要问你才对,你大半夜闯入我家是何意图?”
什么!
原来是别人家吗?
义正言辞的呼喝,让一向不自信的方晓夏浑身哆嗦两下,下意识就怀疑起了自己。
好像也对啊,不是在家里人家怎么会做家务,明显是自己走错门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少女捂脸崩溃,脸红的像个大虾似的,连忙弯腰道歉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走错门,擅自用钥匙开了你家的门……”
擅自用钥匙开了你家的门……
哎?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少女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烧的有点短路,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不是,你家的门我怎么能打开的?
方晓夏立刻瞪大眼睛抬头,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怎么看,这些布置都是她家的吧!您是?
果然,你是伪装的坏人吧!
“呃,这个,那个……”
心里大声吐槽,可方晓夏却完全不敢吭声,畏畏缩缩结巴个不停。
汗流浃背了。
她的脚下蠕动着,想要趁对方不备逃跑。
这时,穿着围裙的少年却装模作样地侧耳倾听,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就好像,一旁沙发上的空气里,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在和他讲话似的。
坏了,这人好像还是精神分裂……
方晓夏的心里泛起嘀咕。
更害怕了。
这时从楼道逃跑好像没有胜算,对方一身伤疤感觉很会运动的样子,而她偏偏是个体能废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稳住对方?干脆就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吧……
少女在心里疯狂思索,千百种思路回转,可实际上就是半句话也吭不出来,脸被憋的通红。
“哈哈哈!”
然后,她就看见少年有些尴尬又恍然大悟似的闹了下头,哈哈一笑:
“那个,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是我搞错了!”
“原来你就是……这里的房东,对吧?”
说起“房东”两个字,少年似乎有些不习惯,像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
他甚至对着方晓夏肃然起敬地点了点头:
“真是年少有为,这么小就就职房东了。”
方晓夏:“?”
你是不是对我和“房东”的概念有什么误解?
听起来好像没有问题,但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当时在法餐厅外面,他说话好像也有点这方面的问题。
而且现在是房东与租客的问题吗?是你在非法入室图谋不轨!
但方晓夏很快就没有时间继续在心底吐槽了。
因为对方一副“我懂你意思”的表情,忽然从怀中掏出了……
一串长长的大金链子,24k纯金,闪耀的至臻光芒快要刺瞎方晓夏的眼睛。
接着还有两块金砖。
还有十来个……穿成一串、清一色在表盘上印着Patek Philippe标识的腕表?
“?”
这家伙在干什么?
方晓夏的瞳孔放大,呼吸屏住,呆呆地看着正在“展示军火”的白舟,就像看见原始部落的食人魔在展示自己穿成串子的人头项链。
不是,你从哪拿出来的这些东西?
你怀里怎么可能藏这么多东西?哆啦A梦吗你是!
还有那些名牌腕表……怎么上面还沾点干涸的血迹?是血迹吧?是血吧!
这真的不是“脏物”吗?大哥你真不是杀手?
然后,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就看见这位神秘的杀手少年,穿着围裙,一脸严肃地将这些琳琅满目的黄金珠宝摆放在了地上:
“租房要付房租对吧?”
“如果我想多住一段时间,或者干脆买下来的话……”
白舟诚恳地与方晓夏对视,心中想起方晓妍对自己的嘱托。
如果有“钱”了的话,或许方晓夏就能自信起来,改变人生了吧?
一举两得,互惠互利。
抱着如此朴素的想法,白舟将过往搜尸收集到的赃物,摆出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对着方晓夏严肃发问:
“你看,这些够吗?”
“?”
方晓夏的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了。
够什么?
够买我命?
此时此刻,白舟落入方晓夏耳中严肃而低沉的话语,已经完全变了滋味。
以方晓夏的冰雪聪明,她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说的肯定不是够不够房租。
而是……
“这些,够不够封口?”
“——不识抬举的话,可就是灭口了哦!”
果然……他肯定是个“杀手”吧?
因为是杀手所以很神秘,因为是杀手所以受伤,然后悄然躲到了这里。
方晓夏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快要跃出胸口。
有害怕,但……也有刺激和好奇。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血液在少女的体内加速流淌,让她的脸蛋变得滚烫。
方晓夏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事无成且没有存在感的失败人生,平庸的少女将要随波逐流的过完一眼望得到头的下半段人生。
就像一朵小小的乌云随着洋流环游世界,直到某天流泪变成雨水被世界蒸发,天光永远不会照进她的世界。
她本以为是这样的。
但人们总有幻想,想着有一个人在某天风风火火闯入你的世界,打破你古井无波的平庸生活,带你去见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瑰丽风景。
于是乌云被闪电打破,阴霾的夜空也在这个奇特的时刻洞开天光。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雨夜,忧郁的人生败犬似的少女,遇到完全预料之外的神秘少年闪亮登场。
他站在那里气势汹汹,他挥舞扫把的模样像是常年舞动利刃,他一身伤痕衣衫狼狈,尽显他与年龄截然相反的特殊经历。
他是什么人?他遇到了什么?
这道身边满是迷雾的身影,和少女曾经多次梦见过的,从天而降要带少女远走高飞的模糊身影似乎渐渐契合。
但——
少女见鬼似的看向白舟,咽着唾沫打量对方廉价地摊似的摆了满地、琳琅满目的黄金腕表。
但这个人不能是黄金劫匪,腕表大盗吧?!
超级危险分子!还有精神分裂的嫌疑!
少女的表情像是要吓哭了,腿软无助地发抖,可怜兮兮的。
怎么别人的天光洞开都是有超能力的帅哥美女驾到……
她的人生刺激时刻,却是患有精神病的黄金劫匪,穿着裸体围裙拎着大金链子,非法入室破门而入,悍然闯入她的家里,端着赃物一脸肃然地说要租她的房子啊!
这种打开方式……
是不是太奇怪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