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天整个浪潮文学社都在为创刊号刊发努力着。
    人心齐,泰山移。
    许成军坐在杂物室改造的浪潮文学社办公室里居中调度。
    一会看一看校内发放进度。
    一会跑出去去电话亭里联系各个高校以及魔都作协。
    也是忙的一头大汗。
    但是饶有兴趣。
    从前世到现在这样全面参加一次创立文学社和办文学杂志的行为也是头一次。
    何况理想与现实交汇。
    总是衍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动力。
    林一民扛着半摞刊物从印刷厂方向跑过来,老远就喊:“得民兄!你少装两本!中文系那边还等着送呢,别让朱先生等急了!”
    许得民回头,故意把包往怀里紧了紧,嬉皮笑脸地回:“急什么?朱先生看咱刊物,说不定还得夸咱排版好,再说了,你那篇《2023》印得清清楚楚,保准老教授得拍你肩膀说‘后生可畏’!”
    他那《2023》确实是在这个年代的中国科幻领域属于独树一帜。
    当然里面也少不了许成军的影子。
    代价是拜为义父~!
    这话戳中了许得民的痒处,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却还嘴硬:“少贫!徐薇呢?让她去外语系送刊,怎么半天没见人影?”
    话音刚落,就见徐薇抱着一摞《浪潮》从女生宿舍方向跑过来:“来了来了!刚才外语系周芸抢着要,还问我能不能多要两本,说要寄给BJ的同学。对了林一民,你那篇科幻,周芸说比她译的西科还带劲!”
    林一民瞬间来了精神,凑过去拍了拍徐薇的胳膊:“真的?她没说我写的‘时间循环’太离谱?”
    徐薇白了他一眼:“少搞那些没用的,又看上人家姑娘了是吧!?”
    “哪能!我能像许大社长那么不讲道理?”
    “切,你要有那本事,你就不是2023了,你特么233333了!”
    “嘿!别这么说!我这叫未来可期!未来可期!说点好听的!”
    “行啊,以后你就是复旦科幻第一人了!同志们!一会科幻第一人请大家吃食堂的红烧肉!”
    林一民脸瞬间垮了。
    挤挤巴巴的狭小空间顿时笑闹一片。
    许得民在旁边拆台:“先别吹!等会儿送完教授们,要是贾先生说你写得不行,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众所众知,这个脊背弯曲的小老头带点“痞性”!
    除了许成军之外,这届新生在他眼里都是“庸碌之辈”!
    尤其林一民这个“关系户”,更是属于关注的重点!
    林一民捂脸,但是立刻梗着脖子:“贾先生才不会!大伙都夸我这想法新鲜,再说了,咱刊物还有巴老题字,谁看了不得给几分面子?”
    几人说笑着分好刊物,兵分三路往各院系跑。
    林一民负责送中文系,刚走到朱东润先生家的院门口,就见老先生正坐在藤椅上翻着文献。
    “朱先生,《浪潮》印出来了!”
    林一民小心翼翼地递过刊物,心里还揣着点紧张。
    毕竟这是先生亲自写序的刊物,要是有半点差池,少不了被批评。
    朱东润放下书,接过刊物先看封面,红墨水写的“浪潮”二字让他眼中闪过丝赞许,随即翻到扉页。
    当看到“巴金题”那行小字和“以笔为刃,以真为潮”八个字时,老先生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林一民:“巴老竟为你们题字了?这可是件大事。”
    林一民赶紧点头:“是许成军托李编辑转请巴老题的,巴老还说盼着咱们青年能‘守本心、观时代’。”
    朱东润没再说话,翻开创刊词,当读到“开放的真谛,是丢了自己去谄媚他人吗?”时。
    他眉头微挑,随即缓缓点头。
    “成军这小子把这东西放在一个校园刊物里,真是.”
    “行了,我看看,一民,你快去忙你的,不用在我这个老头子这浪费时间!”
    与此同时,许得民正站在贾植芳先生的书房里,看着老先生翻《浪潮》。
    贾植芳手指划过自己写的序言,突然笑出声:“你看我这字,比老朱还是强点的?”
    许得民哪敢说话只能站在一边听着。
    “嘿,这创刊词,这许成军,你们浪潮胆子够大的啊!”
    “哪有!”
    “我又没说你,你脸上贴什么金!~”
    贾老戏谑地看了许得民,许得民脸上一苦。
    妈的,这狗屎林一民!
    自己不来,把这活给我!
    “不过许成军这三篇诗写得好,《未启的窗》里‘光影斑驳’那句,有我年轻时读里尔克的味道。”
    贾植芳推了推眼睛。
    想起许成军在面试的时候和他争论比较文学时的场景。
    这小子。
    真是能折腾!——
    武康路老洋房的书房里,午后的阳光裹着桂花香漫进来,落在巴金案头那迭《随想录》手稿上。
    他刚校完“讲真话”的章节,就听见李晓琳轻叩房门:“爸,许成军托人把《浪潮》送来了,说是您题字的那本,特意给您留了样刊。”
    “哦?成军同志?”
    这算是他当前最看好的一位青年作家。
    只是这个小辈的一些写作理念连他也有些捉摸不透。
    但是以他的经验至少看得出这是一位有天赋、用心写作、真正爱这个国家的年轻人。
    巴金放下钢笔,目光落在女儿递来的刊物上。
    红墨水写的“浪潮”二字,在素白油印纸面上格外醒目,像一簇跃动的火苗。
    “朱东润和贾植芳竟也写了序?”
    翻到扉页,巴金的老花镜微微下滑,他凑近纸面细读,嘴角渐渐扬起笑意,“东润兄的文字还是这般见骨,植芳兄倒藏了几分温和。许成军这年轻人,能把两位性情迥异的老先生请到一起,可见是用了心的,这文学社,倒不是只会舞文弄墨的闲散班子。”
    朱冬润是研究文学史的大家,寥寥几笔就见功力。
    “愿此刊守文学初心,葆批判锐气,以笔为楫,载中国故事,渡时代江河,奔涌不息。”
    贾植芳更是文辞直白,和朱冬润的序放在一起,更显其个人特色。
    其实从文风来看。
    贾植芳的文字向来就是不事雕琢,善用口语化表达,常以“我”的视角直抒胸臆,避免掉书袋。
    李晓琳在一旁帮腔:“这小子我是喜欢的劲,他那本《希望的信匣子》最近在编辑部惹起了好大的争议。”
    “嗯?哪方面的?”
    “有人说他写作技法太大胆了,路子走的太快,写一些高铁、智能手机这些玄虚的东西不利于当前经济建设。”
    “说他好的呢?”
    “那就无上限了,开中国新现实主义先河!”
    巴老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不会是李大编辑自己说的吧?”
    李晓琳:“.”
    还真是她说的~
    巴金笑笑不说话,指尖往下滑,当“巴金题”三个字与“以笔为刃,以真为潮”的题字撞入眼帘,巴金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半月前李晓琳提起《浪潮》办刊理念时,自己挥毫落笔的场景。
    此刻见这字迹印在刊物上,竟生出一种薪火相传的郑重。
    “当时只盼他们能守住‘真’字,没想到这孩子竟把‘真’写进了创刊词里。”
    他轻声对李晓琳说,语气里藏着期待。
    翻开创刊词,开篇“值复旦校园期刊创刊之始,我落笔为其命名单字‘浪潮’”一句,让巴金眼前一亮。
    “单字命名,简洁却有力量,像极了闻一多先生当年写《死水》的笔法——以小见大,藏着深意。”
    他逐字往下读,当“盼它能破圈而出,成中国现代文学原野上的第一朵破冰之浪”映入眼帘。
    手指忽然在“破冰”二字上停顿,“这‘冰’说得好啊!是思想的禁锢,也是文坛的惰性,年轻人敢提‘破冰’,就有了当年我们办《烽火》的锐气。”
    读到“前线钢枪护土,是领土的防线;后方笔杆立心,是魂魄的长城”,巴金的呼吸微微急促。
    他想起1938年在武汉,自己也曾在《烽火》上写下“笔是武器,纸是战场”,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竟在青年的文字里读到了同样的赤诚。
    他抬眼望向窗外,仿佛看见1941年昆明街头,举着“宁为玉碎”标语的学生。
    “总有人说青年避谈家国,可这篇创刊词告诉我,热血从来没凉过。”
    当目光落在“把西方典籍捧作圭臬,却将《诗经》《楚辞》视作蒙尘的旧纸”,巴金的眉头轻轻蹙起。
    可以传承。
    但不能做掉进书袋的老学究啊!
    可是转念一想《试衣镜》《红绸》《希望》三篇,有传承之路,更有革新之念。
    但愿只是多虑。
    他端起桌上的温水,却忘了喝,在“谄媚他人”“拆了魂魄”这些字句上反复摩挲。
    “这话锋利,却戳中了要害。”
    他对李晓琳说,语气里带着沉重,“这小同志还是得多盯着多看着啊,细苗虽沃,也需呵护啊。”
    李晓琳无奈的摊了摊手:“太能闹腾。”
    翻到“文学的根,深扎在文明的土壤里”章节,巴金的眼神渐渐柔和
    读到“卡夫卡的城堡再精巧,装不下中国人对土地的眷恋”,巴金忍不住点头。
    “每个民族的文学都有自己的魂。卡夫卡写的是欧洲的迷茫,我们写的是中国的山河与人心,硬要套西方的模子,只会丢了自己的魂。上世纪五十年代有人劝我学苏联文学的写法,我坚持写中国人的喜怒哀乐,如今看来,许成军的主张与我不谋而合。”
    当“中国的和平,从来不是‘跪’来的,是‘拼’出来的”这句撞入眼底,巴金的手猛地攥紧刊物,指节泛白。
    他想起1941年躲避轰炸时,看见学生们在废墟上朗诵“我中华儿女,岂肯屈于外敌”,此刻这份骨气又在创刊词里重现。
    “怯懦换不来尊严,妥协守不住山河。”
    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的坚定,“懂文学不可贵,但是懂民族的骨头才可贵。”
    读到“守正,是守住文明的根、民族的魂;创新,是踩着自己的步、走自己的路”,巴金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解开了心头的结。
    他在《随想录》里也写“既要向前看,也要回头看”。
    最后读到“不做媚外的‘软骨者’,要做守根的‘硬脊梁’”。
    巴金缓缓合上刊物。
    他忽然起身:“拿纸笔来,我要给成军写几句话。”
    李晓琳赶紧取来宣纸,只见巴金挥毫写下:“读《浪潮》创刊词,如闻惊雷振聋。青年立言,当守本心、观时代,此乃文学之幸,民族之幸。愿‘浪潮’奔涌,涤荡浮华,护我文明根脉。巴金一九七九秋。”
    放下笔,巴金将字幅仔细迭好,放进信封:“把这个寄给成军,告诉他,老辈人等着看这‘浪潮’,如何掀动中国文坛的新风貌。”
    远方的许成军仿佛听到了游戏提示声:来自文坛大佬的守护+1!
    夕阳下。
    巴金沉默良久,最终是转动了电话:“燕冰兄,是我.”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好苗子需要烈火淬炼,但不能被暗流中伤。
    “咱们老了,能做的就是给年轻人搭个桥、挡点风,让他们能安心写东西,别像咱们当年那样,总受些不该受的委屈。你说呢?”
    ——
    随着《浪潮》的持续发布。
    打倒公知、民族自信、文化自信这些许成军在创刊词里频繁提到的词不胫而走。
    一时间,人人恐戴上“公知”的帽子。
    魔都文化圈子人人自危。
    这也让《浪潮》创刊词在复旦校园传开的头三天,关于“许成军谈格拉斯”的暗流曾悄悄歇了声。
    前总有人在系楼走廊嘀咕:“他前阵在文学沙龙提格拉斯《铁皮鼓》,说‘要学西方文学的批判精神’,这不是往‘公知’上靠吗?”
    可当《浪潮》扉页的巴金题字、朱贾二老序言亮相,再加上创刊词里“不媚外、守根脉”的硬话。
    一时间,经有了肃清环宇的奇效。
    竟没人再揪着“格拉斯”三个字不放。
    可这平静没撑过一周。
    上海文学圈的内部刊物《文坛通讯》上,出现了篇没署名的短文,暗指“部分校园刊借‘守根’之名,行‘崇西’之实,表面批‘公知’,实则藏着西方理论的影子”。
    这次,公知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