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请吧!”
“单——独——觐——见!”
韩破虏面无表情,翻身下马。
他解下腰间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剑。
连同剑鞘一起,递给了身后的亲卫。
“锵”的一声轻响。
那是他最后的武装。
“你们,在此等候。”
他丢下这句话,再也没有回头。
只身一人跟随在那名太监身后,走向深宫。
高大的宫墙,将风雪与喧嚣隔绝在外。
偌大的皇宫,安静得可怕。
一路上,宫女、太监远远望见他的身影。
便如同见了瘟神,纷纷退至墙角。
埋头跪伏,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
韩破虏的每一步,都踩得沉稳而坚定。
......
紫宸殿。
近了。
殿外廊柱下。
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老太监,正是大内总管王高。
王高看到韩破虏的身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既有忌惮,也有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没有理会韩破虏。
而是对着紧闭的殿门,提高了嗓音。
“陛下,韩破虏乃绝世猛将,万夫不当之勇。让他独自入殿,恐有不测,不如让禁军……”
话未说完。
“滚出去!”
一声暴躁的怒吼。
从殿内传出,带着一种丹药烧灼后的嘶哑。
“朕要和韩将军叙话,你们所有人都给朕滚!”
“滚到百步之外!”
王高的劝谏被粗暴地打断。
他脸色变了变。
最终只能躬身领命,对着周围的禁军侍卫挥了挥手。
甲叶碰撞声响起。
所有的侍卫,连同王高自己,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远远地站在了百步开外。
只留下韩破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扇巨大的殿门前。
“吱呀——”
沉重的殿门,在韩破虏身后缓缓关闭。
“轰!”
一声巨响,隔绝了内外一切光线与声音。
......
殿内,光线昏暗。
只有角落里点着几盏豆大的油灯,勉强照亮出巨大的梁柱轮廓。
浓郁的龙涎香与丹药的古怪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形的杀机。
化为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龙椅的位置,隐在一片更深的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看不清表情,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韩破虏心中,一片坦然。
他知道,今日必死。
但又何妨?
韩破虏迈步上前,走到大殿中央。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满是灰尘的披风。
然后对着龙椅的方向,单膝跪地。
甲叶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臣,韩破虏,奉诏回京!”
他的声音。
如洪钟大吕,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
“臣,无愧于君!”
“无愧于大乾!”
“请陛下,赐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用自己的死。
来平息这场君臣猜忌的风波。
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北境数十万大军的安稳。
说完。
他便垂下头颅,静待那雷霆之怒的降临。
然而。
预想中的咆哮与判决,并未到来。
大殿之内。
陷入了更加漫长,更加诡异的沉默。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久到韩破虏都感到了一丝诧异。
终于。
阴影中,那道人影动了。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出了那片黑暗。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脸。
那不是一张愤怒的脸。
而是一张写满了病态疲惫与复杂神情的脸。
乾帝吴烨。
他没有看韩破虏,而是径直走到韩破虏的面前。
亲自伸出双手,将他扶起。
吴烨的声音,沙哑,干涩。
“韩将军,这些时日,你受委屈了。”
韩破虏猛地抬头。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绝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皇帝的语气,没有杀意,没有愤怒。
反而像是在……道歉?
“起来说话。”
吴烨扶着韩破虏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他指了指御案上那些装着各色丹药的玉瓶,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
“朕前些时日,被这些方士进献的丹药迷了心窍,以致神思混乱,才中了那南楚反贼赵锋的离间之计。”
韩破虏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此时。
吴烨的眼神,陡然变了。
之前所有的疲惫、迷离、自嘲,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无比的清醒,与刀锋般的锐利!
他死死抓住韩破虏的手臂。
五指如铁钳,几乎要嵌入韩破虏的甲胄之中!
他凑上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朕御极天下三十年,真当朕是傻子吗?”
“那十三道金牌,不是为了杀你!”
吴烨的眼中,迸射出疯狂而狠厉的光芒!
“而是为了骗过赵锋的耳目!”
“朕,要演一场自断臂膀的大戏给他看!”
“朕真正要杀的,是他赵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