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悲欢,各不相同!
就在大楚一片欣欣向荣之际。
北境。
九原郡,临河。
风雪比京城更为酷烈,刀子般刮过大地。
一座刚刚被韩破虏血洗过的世家府邸,如今成了他临时的行辕。
议事厅内。
炭火烧得通红。
这里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
韩破虏身披一件黑色大氅。
正对着巨大的军事沙盘,推演着什么。
副将魏岩快步从门外走入,带进一股寒气。
“将军,我们的人在边境巡逻时,抓到了一个南楚的探子。”
魏岩的声音低沉有力。
韩破虏的目光没有离开沙盘。
“审。”
他只说了一个字。
“已经审过了,是个硬骨头,什么都不肯说。”
魏岩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不过,我们从他靴子的夹层里,搜出了这个。”
那是一张用油纸包裹的图纸。
韩破虏终于抬起头,接过图纸。
他展开油纸。
纸上,用木炭画着一个古怪的铁器,旁边还有几行细密的注解。
“马蹄铁?”
韩破虏念出声,眉头微皱。
他身经百战,从未见过此物。
“据那探子招供,此物乃是赵锋军中的机密,能让战马日行三百里,马蹄数年不损。”
魏岩补充道。
韩破虏的瞳孔,骤然收缩!
日行三百里!
马蹄数年不损!
作为大乾的军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骑兵,是大军的眼睛和尖刀。
但骑兵的战斗力。
极大程度上受限于马蹄的磨损。
一场千里奔袭。
往往会让战马的马蹄磨损殆尽,非修整数月不可恢复。
这也是为何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总是充满了限制。
可如果……
如果有了这个“马蹄铁”……
韩破虏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死死盯着图纸。
脑海中,无数个战术构想疯狂涌现!
奔袭!穿插!迂回!
一支装备了马蹄铁的骑兵,将成为战场上无解的幽灵!
“那探子呢?”
韩破虏的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处理掉了。”
魏岩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韩破虏沉默了。
他将图纸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赵锋!
又是赵锋!
这个反贼的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种足以改变战争走向的东西!
“将军,此事是否要上报陛下?”
魏岩小心翼翼地问。
上报?
韩破虏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知道,此物一旦上报,必然会被朝中那些文官拿去做文章。
他们会为了由哪个部门来督造。、
为了预算,为了功劳,争吵不休。
等到他们吵出个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而他。
需要这东西!
立刻!
马上!
“不。”
韩破虏断然道。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岩。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立刻去城内,秘密召集城中最好的铁匠,不计代价,给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物仿制出来!”
“记住,要绝对保密!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韩破虏的眼中,杀机毕露。
“提头来见!”
魏岩心中一凛,他知道将军动了真格。
“末将,遵命!”
魏岩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韩破虏摊开手掌,再次看向那张图纸。
他的脸上。
浮现出一抹狂热。
有了此物,他有信心在明年开春。
将赵锋的南楚大军,彻底钉死在长江以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自己已经一步一步。
踏入了赵锋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
大乾京城。
大年初四。
雪。
下得更大了。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起了驱邪的桃符与喜庆的红灯笼。
然而。
这节日的喜庆,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御史大夫温保乐府邸上空的阴霾。
温保乐年过六旬,两袖清风。
是大乾朝堂上,仅存的几个敢于直言进谏的骨鲠之臣。
他曾数次上奏。
弹劾皇帝大兴土木,弹劾宰相魏玉道结党营私。
也因此。
得罪了朝堂上几乎所有的权贵。
书房内。
温保乐披着一件旧棉袍。
正就着昏黄的烛火,奋笔疾书。
他写的,是明日大朝会要上奏的奏章。
弹劾韩破虏!
在温保乐看来,韩破虏在北地铁血征地,屠戮士族。
与那反贼赵锋,已无二致!
此等酷吏。
动摇国本,必须严惩!
“唉……”
一声轻叹,从他身后响起。
温保乐写字的手,一顿。
他缓缓放下笔,没有回头。
“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他的声音,平静而苍老。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书架后的阴影中走出。
他手中,握着一柄弩。
弩身漆黑,造型奇特。
是北境军中特有的“破甲弩”。
“张大人,好胆色。”
黑影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老夫一生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有何惧哉?”
温保乐慢慢转过身,看着那黑衣人:“是陛下,让你来的?”
黑影摇了摇头。
“有人,不想让你活过今晚。”
“是魏玉道?还是韩破虏?”
温保乐问。
黑影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破甲弩。
冰冷的箭头,对准了温保乐的眉心。
“死个明白吧。”
温保乐看着那熟悉的弩箭。
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与了然。
“北境的箭,杀朝堂的官。”
“好,好一个韩破虏!”
“老夫,在下面等着他!”
话音落。
嗖!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黑色的弩箭,穿透了温保乐的眉心。
带出一蓬温热的血。
老者脸上的表情。
凝固在最后的悲愤之中,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黑影收起弩,身影一晃。
便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窗外的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