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年初五。
本该是休沐的最后一天。
但一道急令。
将满朝文武都召集到了太和殿。
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温保乐的尸体。
就停放在大殿中央,身上盖着白布。
宰相魏玉道跪在尸体旁。
哭得老泪纵横,撕心裂肺。
“陛下啊!张大人……张大人他死得好惨啊!”
“此乃国之栋梁!朝之柱石!究竟是何等丧心病狂之徒,竟敢在除夕之夜,下此毒手!”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殿内的其他官员。
身后的党羽们立刻会意。
一名御史出列,义愤填膺地高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昨夜,臣等听闻张大人噩耗,连夜前往勘察!在张大人府中,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是一支黑色的弩箭!
“此箭,乃是北境军中特有的三棱破甲箭!非边军大将,不可持有!”
“而在京中,能动用此物的,除了羽林卫,便只有一人!”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变了!
虽然那御史没有点名。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韩破虏!
那个刚刚在北方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手握生杀大权的“罪人”!
“一派胡言!”
一名武将出列反驳:“韩将军远在北境边关,如何能在京城行凶!”
那御史立刻冷笑一声:“韩将军是远在边关,可他手下的心腹死士呢?谁知道有没有潜伏在京中!”
“张大人一生,刚正不阿,前几日,还曾言道,要弹劾韩破虏拥兵自重,滥杀无辜!转眼,便身首异处!这其中,难道没有关联吗?”
“请陛下明察!严惩凶手!还张大人一个公道!还我大乾一个朗朗乾坤!”
“请陛下严惩凶手!”
魏玉道一党,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声浪在太和殿内回荡。
龙椅之上。
乾帝吴烨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温保乐的尸体,扫过那支黑色的弩箭。
最后,落在了魏玉道那张“悲痛欲绝”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
大殿内,落针可闻。
许久。
吴烨的目光,转向了大内总管王高。
“王高。”
“奴才在。”
“派人去一趟。”
吴烨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宣韩破虏……回京,奔丧。”
奔丧!
这两个字一出。
魏玉道脸上的悲痛,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让韩破虏回来奔丧?
这不是摆明了,不相信韩破虏是凶手吗?
这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动机明确!
陛下为何……
就在魏玉道惊疑不定之时。
吴烨的声音,再次响起。
“另外。”
“传朕的旨意。”
“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给朕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刺朝廷命官!”
“朕,要让他,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
吴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股森然的帝王之怒,瞬间笼罩了整个太和殿!
所有官员。
都吓得魂飞魄散,齐齐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
魏玉道更是将头死死贴在地面上,身体筛糠般抖动。
他终于明白了。
陛下不是不信。
而是怒了!
怒到了极点!
无论凶手是不是韩破虏。
在天子脚下。
刺杀一品大员,这都是在打皇帝的脸!
打大乾的脸!
这一查必然是雷霆万钧,血流成河!
吴烨没有再看殿下跪着的群臣。
他猛地一甩袖袍。
转身走下龙椅,向着后殿走去。
无人看见。
在他转身的刹那。
吴烨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机。
韩破虏?
他当然不信是韩破虏做的。
韩破虏是疯,是狂,但他不是蠢!
他刚刚在北方立下“大功”,正是需要向自己表忠心的时候。
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朝廷重臣,授人以柄?
而且吴烨知道,韩破虏是最想杀死赵锋的人!
因为他要报杀父之仇,拿回韩家的荣耀!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有人想让他相信,是韩破虏做的。
是谁?
是魏玉道这群想排除异己的文官?
还是……
吴烨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名字。
赵锋!
只有他,才会用这种一石二鸟的毒计!
杀掉温保乐这个硬骨头。
同时,离间他与韩破虏这对“君臣”!
好!
好一个赵锋!
吴烨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
他快步走回紫宸殿。
一名负责监视北方的黑蚕密探,早已跪在殿中等候。
“陛下。”
“说。”
“韩破虏,于三日前,秘密召集了所有铁匠,封锁了一处大营,日夜赶工,似乎在锻造一种……新式兵器。”
“具体是什么,还在查。”
轰!
密探的话。
如同一道惊雷,在吴烨的脑中炸响!
他刚刚升起的,对韩破虏的“信任”。
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秘密锻造兵器?
他想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烨的身体,晃了晃。
他扶住御案,才勉强站稳。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愤怒,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赐予韩破虏生杀大权,是让他去杀敌,去为大乾续命!
不是让他拥兵自重,发展自己的势力!
刺杀温保乐……
秘密练兵……
这两件事单独看,或许都有解释。
但连在一起……
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谋反!
吴烨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
他想起了李乾坤的那个诅咒。
“荧惑化紫薇,帝星两相忘……”
难道。
他吴烨的敌人,不止赵锋一个?
他亲手放出去的这条疯狗,也想化龙?
“呵……呵呵……”
吴烨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好!”
“好啊!”
“都想当皇帝!”
“都想坐朕的龙椅!”
他猛地止住笑声。
面容扭曲,一把抓起御案上的狼毫笔。
吴烨没有写圣旨。
而是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将这张纸,扔给了那名黑蚕密探。
“传朕的密令。”
“三司会审,给朕……坐实了!”
密探接过那张画着叉的纸,身体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坐实!
不管凶手是谁。
这个罪名,必须扣在韩破虏的头上!
这是,帝王一怒!
“奴才,遵旨!”
黑蚕密探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中。
紫宸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吴烨瘫坐在龙椅上,猛吃两粒丹药。
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中满是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