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个清冷,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不大,却让这个花园角落里的小孩们心头一紧。
皇甫城轩更是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他们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二楼的露台上。
那个整个京州圈子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秦家大小姐。
正靠着栏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她身后,是宴会厅温暖明亮的灯火。
而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像一个,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的女王。
皇甫城逝的眼眸中有一丝诧异流过。
计划被打乱了。
他计算了所有可能出现的观众。
老管家,大伯,二伯,甚至,是爷爷本人。
他唯独没有算到会是她。
秦雅。
秦家,那只最骄傲,也最不好惹的红孔雀。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为什么要开口?
“秦……秦雅姐姐!”
皇甫城轩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秦家和皇甫家势力相当。
但是,秦雅这个人,却绝不是他们这些小辈得罪得起的存在。
秦雅是已经可以和他们的父辈同桌吃饭,谈论上亿项目的人。
是秦家那头老狐狸,最锋利的一把刀。
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女。
惹了她,比惹了长辈,后果还严重。
“我们……我们在闹着玩呢。”
皇甫城轩结结巴巴地解释。
但是,他的脚下意识地,从皇甫城逝的身上挪开了。
“闹着玩?”
秦雅走下露台的台阶。
她那双又细又高的鞋跟,踩在积雪上。
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一步,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她的目光越过皇甫城轩,落在地上那个满身雪泥,嘴角还带着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迹的小孩身上。
“你们皇甫家的游戏,可真够特别的。”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却让几个半大的孩子,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把他拉起来。”
秦雅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甫城轩不敢有半分违抗。
他和另一个同伴手忙脚乱地,将皇甫城逝从雪地里一把拽了起来。
皇甫城逝站稳了身体。
但是他依旧低着头。
似乎已经被吓坏了。
他似乎不敢看众人,也不敢看秦雅。
长长的,湿漉漉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也遮住了,他眼底那一瞬间的慌乱。
计划彻底失败了。
老管家不会来了。
他准备好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化为了泡影。
他应该愤怒。
应该憎恨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
他的心里非但没有愤怒。
反而,涌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陌生情绪。
是好奇。
是探究。
秦雅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股好闻的,带着一丝冷冽的香气钻入皇甫城逝的鼻尖。
那不是宴会厅里,那些贵妇人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那是一种像雪,又像松木的清冷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是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他感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那只手,很白,很细。
指甲,修剪得干净漂亮。
涂着和他此刻唇边血色相近的红色指甲油。
他被迫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他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那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眼尾,像淬了最毒的钩子。
看人时,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玩味。
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纯粹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审视。
“长得倒还挺干净。”
秦雅松开手。
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她从自己那件红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帕。
手帕是白色的,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
她用那块手帕,看似随意地擦了擦他的嘴角。
但是她的动作,很轻。
却像一簇带着火星的羽毛,轻轻扫过。
皇甫城逝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紧紧地攥住了。
“行了,别哭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她明明看见,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安抚。
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示主权。
仿佛,地上这个任人欺负的小东西。
从这一刻起,就是她罩着的了。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欺负这个小东西了。”
秦雅将那块沾了一点点血迹的手帕,随意地扔在了雪地上。
她转过头,对皇甫城轩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皇甫城轩点头如捣蒜。
另外几个孩子,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秦雅没再理会他们。
她甚至没有再看皇甫城逝一眼。
她转身,踩着她那双优雅又危险的高跟鞋,径直离开了花园。
那抹耀眼的红色,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
都只是她随手拂去的一点毫不起眼的灰尘。
她来得突然,走得更干脆。
却像一阵风,吹乱了皇甫城逝心中的那一池水。
却又,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雅转身后并没有看到,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秦雅出手相救,并不在皇甫城逝的计划里。
反而,破坏了他后续所有的计划。
他本来是要借这个机会,让皇甫城轩在全家人面前吃个大亏。
是要让连带着大伯被爷爷狠狠训斥。
是要让这个冰冷的家族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尝到轻视他的苦果。
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但是,皇甫城逝看着那抹红色消失的方向。
他居然对这种计划外的变故,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生气。
秦雅走了。
皇甫城轩几个人也悻悻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们还不忘狠狠地瞪皇甫城逝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嫉妒,更有隐隐的恐惧。
假山后面,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世界重归寂静。
只有雪,还在无声地落下。
皇甫城逝慢慢地蹲下身。
他捡起了,被扔在雪地上的那块白色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