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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新生装备事件(三)

    男寝211宿舍,陈秋铭半躺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身体随着藤条轻微的“吱呀”声缓缓摇晃,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喧嚣都被这扇门隔绝了。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金叶子刚刚发来的那张合照——他坐在花坛长椅中央,左侧是大大咧咧、笑得没心没肺的苏星晚,右侧是温柔娴静、眼神澄澈的吴语然。两个性格迥异、宛如两极的女生,却能成为亲密无间的闺蜜,这张照片定格了这种奇妙的和谐,让他越看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打开朋友圈,选中照片,没有配任何抒情的文字,只是简单地写了一句:“摄影师:金叶子同学。”然后点击发送。

    几乎在瞬间,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提示音此起彼伏。点赞的红心飞速增加,评论区的留言如潮水般涌来。学生们各种搞怪、调侃、赞叹的评论,瞬间将那条动态淹没,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亲密无间。陈秋铭看着那些熟悉的头像和名字,笑了笑,将手机搁在身旁的小凳子上,身体向后靠去,闭上眼睛,似乎想要在这片由学生情谊构筑的温暖港湾里小憩片刻,将迎新的疲惫和刚刚那场“栽赃风波”带来的凝重暂时抛诸脑后。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咚咚咚!”敲门声不算重,但带着一种急切,打破了室内的安谧。

    “请进。”陈秋铭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四个熟悉的身影鱼贯而入,带来一股外面阳光的热气和少年人特有的、躁动不安的能量。是李一泽、典晨阳、林晓安和段雪平。

    林晓安脸上怒气未消,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他一屁股重重坐在陈秋铭的床铺边缘,将整洁的床单压出深深的褶皱,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都通过这个动作发泄出来。段雪平则愁眉不展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在作训服兜里,低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李一泽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样子,抱着膀子,斜倚在门边的铁皮柜上,耳机挂在脖子上,眼神却锐利地落在闭目养神的陈秋铭身上。

    典晨阳看着自己的室友们被人陷害,显得很急,他几步走到藤椅前,看着陈秋铭这副悠闲的模样,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铭哥!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解和焦急,“难道……难道就真的让晓安、雪平他们几个,就这么蒙受着不白之冤吗?这事要是不查清楚,他们在班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陈秋铭依旧没有睁眼,仿佛沉浸在某个悠远的梦境里,只是嘴唇微动,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大班长,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处理呢?”他把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

    典晨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语速飞快地说:“这事其实挺好办的啊!只要去调监控!找到昨天早上,在那个时间段,宿舍楼道上那个冒充工人的家伙,是怎么把箱子塞给雪平的!只要有这段录像,不就能直接证明他们的清白了吗?人证物证俱在,看郝诚他们还怎么诬陷!”

    林晓安也猛地抬起头,像是找到了救星,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就是啊!铭哥!这么简单有效的办法,你难道想不到吗?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被老头子给镇住了吧?不敢替我们出头了是不是?”他这话带着年轻人的直率和一丝口不择言的怀疑。

    段雪平虽然没说话,但看向陈秋铭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同样的疑问,他低声补充道:“我觉得……铭哥你不会那样。但是……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不赶紧给我们争取,去调监控呢?”

    陈秋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他们,而是伸手端起了旁边小凳子上那杯刚泡好不久的普洱茶。紫砂茶杯温润,茶汤色泽红浓明亮,一股陈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他轻轻吹了吹浮沫,然后才抬眼,目光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一脸急切的典晨阳:“你们说的这个办法,很好,很简单,也很直接。”他顿了顿,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三个字:“但是,不行。”

    “为什么?!”典晨阳、林晓安和段雪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秋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抿了一口茶,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仿佛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好茶。”他赞叹道,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这三个心急如焚的年轻人,语气不紧不慢,“你们知道,这茶是哪来的吗?”

    典晨阳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不知道啊……”林晓安和段雪平也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的心思全都系在“监控”和“清白”上,完全跟不上陈秋铭这跳跃的思维,甚至隐隐觉得,铭哥是不是在暗示这茶叶和查清事实有什么神秘关联?

    陈秋铭将茶杯轻轻放回凳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藤椅又开始轻微地摇晃起来,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变得悠远:“这茶啊,可有来历了。我记得那还是我在新州工作的时候,参加了一个调查组。那个调查组的组长,是个老侦查员,干了一辈子,业务能力非常强,眼光也毒。”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审视过去,“组里十来号人,他基本上谁都看不上,觉得那些人业务能力太差,不堪大用。唯独……看得上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但很快又归于平淡:“那一次,名义上是一个调查组,但实际上,几乎整个案子的核心工作和突破,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完成的。其他人,也就是凑凑人数,跑跑腿罢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案子结束以后,我们俩的关系也处得非常好。他特意送了我这饼普洱茶,说这个喝着好,养胃,提神。”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上学期祁淇那丫头不是总嚷嚷着失眠吗?说想喝点茶安神,我还掰了几块送给她呢,后来她也跟我说,挺好喝的。”

    典晨阳、林晓安和段雪平听得云里雾里,脑袋上仿佛顶满了巨大的问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是说监控和栽赃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陈年旧事和普洱茶上去了?这跟他们蒙受的冤屈有半毛钱关系吗?

    “不过啊,可惜了。”陈秋铭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一直靠在门边沉默不语的李一泽,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接上了话头:“可惜什么?”

    陈秋铭赞赏地瞥了李一泽一眼,继续说道:“可惜,我那位老领导后来告诉我,泡这普洱茶,最好是用从斐济群岛运来的天然水。他说那种水水质软,甘甜,没有杂味,最能激发出这普洱的醇厚和陈香,那泡出来的味道,才是真正的顶尖,才好喝呢。”他边说边摇头,仿佛真的在为无法用斐济水泡茶而感到惋惜。

    林晓安和段雪平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困惑变成了几乎要崩溃的茫然。典晨阳更是忍不住了,他用力挠了挠头发,几乎是在哀嚎:“铭哥!你说什么呢这是?!这和我们这事有关系吗?!”

    陈秋铭看着他抓狂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和“你们还是太嫩”的意味:“没有关系啊。”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讲这个故事,和你们被栽赃的事情有关系了?”

    “你这……”典晨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都憋红了。林晓安和段雪平也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陈秋铭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陈秋铭收敛了笑容,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和些许调侃:“你们啊,就是太年轻。遇到事情,不会自己多想想,多琢磨琢磨,就只会张着嘴问‘为什么’、‘怎么办’。脑子是个好东西,得常用。”

    典晨阳、林晓安和段雪平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和焦急。他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调监控这条看似最简单的康庄大道,陈秋铭却偏偏不走,非要在这里跟他们打哑谜,讲什么普洱茶和斐济水。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框上,抱着膀子,仿佛置身事外的李一泽,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知道为什么。”李一泽淡淡地说道。

    陈秋铭闻言,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笑容,目光落在李一泽身上,心想:这小子,脑子转得是真快,果然和我一样聪明。

    典晨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转向李一泽:“为什么啊?一泽!你快说!”

    李一泽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目光平静地扫过典晨阳、林晓安和段雪平,条理清晰地分析道:“调监控,没那么简单。宿管阿姨那里的监控,只能看到宿舍楼内部公共区域的情况。那个‘工人’是怎么进入宿舍楼的?他离开403宿舍后,又去了哪里?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些关键信息,宿舍楼的监控根本看不到。要查这些,就需要调取校园主干道、各大门口的公共区域监控。”

    他顿了顿,看着三人逐渐变得凝重的表情,继续说道:“而调用校园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需要经过学校保卫处,甚至可能需要分管校领导的批准。现在是什么时候?新生报到季!学校各级领导、各个行政部门都忙得团团转,为了迎新工作连轴转。我们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尚未定性的、学生之间的纠纷,跑去要求调用涉及范围可能很广的监控录像……”

    李一泽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他看向陈秋铭,仿佛在寻求最终的确认:“所以,铭哥的意思应该是,现在不是提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强行去提,只会被认为是添乱,不识大体,不仅可能被驳回,甚至可能让潘主任那边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说我们为了洗脱嫌疑不顾大局。不如……等两天,等迎新这股最忙乱的劲头过去,再提出来,阻力会小很多,成功率也更高。”

    典晨阳、林晓安、段雪平听完李一泽这番抽丝剥茧、逻辑清晰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典晨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了羞愧和懊恼的神色,“我只想着尽快证明清白,却没想到这一层!还是铭哥和一泽想得周到!”

    林晓安和段雪平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虽然暂时还要背负着嫌疑,但他们明白了陈秋铭的深意和不得已的“等待”。这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最终胜利所必需的、审时度势的智慧。

    陈秋铭看着他们终于开窍的样子,满意地重新闭上了眼睛,身体再次随着藤椅悠闲地摇晃起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拍。他不再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普洱茶的余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迎新日的、遥远的喧闹。那杯未曾用斐济水冲泡的普洱茶,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道理:最好的时机,需要等待;最真的真相,不怕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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