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大黑狗突然汪汪直叫,雁娘子颇为暴躁的扭头:“闭嘴!”
“汪~”
黑狗仰头张大嘴还想继续,就见雁娘子举着拳头挥了挥,它瞬时夹着尾巴低低“呜~”了声,垂着耳朵委屈趴在房檐下。
雁娘子这才松了拳头哼了声,拧了把滴水的衣摆:
“我之前就瞧着那个姓江的不是个好东西,可也没想到他这么狠,人都死了还这么折腾,你说说那个人也真是够倒霉的,怎么就撞到靖钺司手里。”
孟明轲抓着饼子低着头:“他们这么做,不怕惹民怨吗?”
“你知道个屁!”
雁娘子睨了他一眼:“死的本来就是谋逆造反的贼人,就算手段狠了些,难不成还有谁敢出来替他们喊冤?”
“再说那江朝渊是个在乎民怨名声的人吗,早就一身臭名声,再泼两瓢粪水还能更脏?”
她说的粗鄙,完后朝着孟宁道,
“好在裕丰斋那破事跟你没扯上关系,要不然今天挂在那的人指不定就是你了,那姓江的歹毒的很,朝廷那边为着太子的事什么手段都能用,你之后可别招惹他。”
外面大雨淅沥沥的砸在屋瓦上,雁娘子叨叨着说话,没留意孟宁有些过分的安静,她只是扯着自己湿淋淋的衣裳骂骂咧咧,
“这贼老天是不是被人给捅烂了,破雨下个没完。”
孟宁喃喃:“点滴霖霪,断魂亡人…”
“什么?”
“没什么,姑母还是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免得着了凉。”
“你以为我是你那破身子。”
雁娘子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指着放在那边廊檐下的背篓,
“今儿个收回来的银子在那竹篓里面,你没事点点,还有那账本子也淋湿了,你重新誊抄一遍,再把账都算算,我这不养吃白饭的。”
孟宁点点头细声道:“知道了,姑母。”
雁娘子拎着帕子转身就走,只是没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回头就朝着里面喊道,
“还有里面那个不中用的小白眼狼,赶紧把你那破腿给我养好,老娘可没兴趣帮你们孟家养儿子,等你腿好了就自个儿滚出去找活干去。”
“成天白吃不干还矫情,当自己是祖宗!”
孟明轲气得脸通红,恨不得拿着手里的饼子砸出去。
偏孟宁还火上浇油,在雁娘子走后慢悠悠地回了屋里,朝着他说道:“吃好了,去把东西拿过来。”
“孟宁!”
孟明轲恼怒瞪她,“这个泼妇嘴毒刁钻的很,你就只会跟我凶,她骂你你怎么不知道还回去?!”
孟宁坐回藤椅上:“吃人嘴软。”
“我……”
“我没吃你的。”
“你!”
“那饼子是姑母买的,不然,你吐出来?”
孟明轲脸上乍青乍白,瞪着孟宁时恨不得能将她看出个洞来,片刻后“唰”的起身,将手里饼子重重拍在桌上,单着脚一蹦一跳的出去,房门被摔的老响。
孟宁坐在藤椅上不为所动,伸手从藤椅边的小几上取了个盒子,抹了些里面的东西在指间,然后扯了块剩下的饼扔了出去。
外间大黑狗顿时眼睛发亮,一溜烟叼进嘴里。
她又取了些抹在掌心,将盒子重新放好,外面传来咚咚墩地的声音,却是刚出去的孟明轲,拎着那半湿的背篓跳了回来。
他气冲冲的蹦到孟宁身旁,将背篓重重一摔,掀开上面湿漉漉沾了脏物的油布,把里面的东西捞出来放到孟宁跟前,然后才一屁股坐了回去,捡起桌上缺了角的饼子恨恨咬了一口。
“去把纸笔取过来。”孟宁拿着那有些湿了的账本,“再拿条干净的帕子,顺便将那边柜上称银角子的戥子拿过来。”
孟明轲怒,咬牙切齿:“我!腿!伤!了!你看不到吗?!”
“又没残废。”
“孟宁!”
孟宁翻看账本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明明依旧如往日不疾不厉,幽黑瞳仁安静无波,可那目光却硬生生让孟明轲的怒火像是被人掐住。
喉间下意识吞咽了咽,孟宁手一抬,他“唰”的朝后一跳就蹦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
“拿东西。”
孟明轲怒了一怒,转身单脚蹦着将东西取回来放在了桌上,他没敢靠太近,只小心翼翼道:“应钟他……”
汪汪汪!!
外头之前安静下来的大黑狗急声吠了起来,似炸了毛一般,前肢着地后背曲起,喉咙里压着气息叫的凶狠。
“将军。”
孟宁轻喝了声,那大狗跑回来呜呜绕着窗外打转,嘴里叫声不停。
她皱了皱眉,拿着账本走到门前轻斥:“别叫了,小心姑母生气。”
“汪汪汪汪!”
“将军…”
孟宁轻斥出声,拿着账本敲了下它脑袋,谁知将军突然跳起来,一口就咬在了账本上,转身就朝外跑。
“将军!”
孟宁难得失措惊叫了声。
孟明轲也没想到那狗叼了东西就跑,连忙单腿跳着追上去时,那边将军已经到了院门边的矮墙处,四肢蹬地直接就跳了过去。
守在孟家院外的探子就瞧见黑影蹦出来后,片刻那院门大开,孟宁也撑着伞急急追了出来。
……
长街上大雨落在身上,砸的人肉疼,挂在路口架子上的人左臂被剐了个干净,腿上也露出半截骨头。
大雨冲刷之下,那皮肉些许垂落在地上,胸口更是直接被剖开,瞧着快没了人样。
本该是闹市的街头几无行人,周围商家更是门户紧闭,孤零零的架子被大雨冲刷的摇摇欲坠。
吴家别院,冯辛宏和江朝渊在水榭之中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子胶着,旁边有人低声回禀:“大人,应钟已施极刑,城中也是人心惶惶,但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肃国公府那些人的踪迹,也没有人试图靠近尸体。”
冯辛宏拿着棋子说道:“他们倒是按捺得住。”
江朝渊神色平平,瞧着棋局:“肃国公府亲卫死伤大半,能逃出来的不过寥寥几人,太子若在他们手中,能保住已是不易,又怎么会为了个死人冒险。”
“那可未必。”
冯辛宏落子笑了笑,“肃国公府这十二亲卫,据说是付山明亲自养大的,对肃安公府极为忠心,彼此之间感情也如兄弟,那日渡头之上厮杀时,江大人又不是没瞧见。”
当时他们围住的有两人,那个叫蕤宾为了保护应钟逃离,用自己的命替他断尾,而应钟也是因为那个蕤宾才没逃掉,最后被他们生擒。
“这些人呐,都养的跟付山明一样,忠诚又愚蠢,一副尸骨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可未必。”
江朝渊闻言垂了垂眸:“希望他们真这么蠢。”
水榭外荷花开的正好,大雨落下时打得花枝摇晃。
陈钱撑着伞快步朝着这边走来,等入内后才低声道:“大人,盯着福来巷的人说,雁娘子去过街头瞧见应钟的尸身回去之后不久,那个孟宁就出了门。”
冯辛宏先抬头:“人呢?”
“带回来了,就在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