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却像是还嫌不够,鼓励着说道:“吴大人原本安安稳稳当着你的县令,是他们惹来这泼天的麻烦,害你险些没了命。”
“今日之事传出去,谁提起来不得带一句吴大人你,往后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却得落个任上之地发生天谴之事的恶名,哪个上官还敢重用你。”
“他们害你如此,割席决裂都不为过,吴大人难道不该跟他们哭闹哭闹?”
吴德贵目瞪口呆,实在是被眼前女子的厚颜无耻给震住,可偏偏她说的话却每一句都落进他心里。
他迟疑:“我与他们胡搅蛮缠,当真能行?”
“为何不能。”孟宁说道,“你当初跟他们示好,是因为他们想要秘密抓捕太子,不会惊动太多人,你贪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可如今江朝渊他们失手让消息传开,引各处目光落于奉陵,还牵连你差点丧命。”
“身为贪功却又胆小怕事的人,你不趁机闹一闹,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吴德贵闻言猛地一激灵。
江、冯二人何其精明,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一旦细查他根本经不起深究,再加上他今日又莫名出现在街口。
要是不能提前将自己钉死在受了委屈无辜的那方,铆足劲的跟江朝渊他们闹,反而会显得他心虚。
只有闹了,闹的越大,才越理直气壮。
“当然…”
孟宁勾着那玉玦晃了晃,指尖轻翘着,微白的嘴唇扬起,
“你也可以选择将今天的事告诉他们,赌一赌他们的良心,说不准真能赚个青云前程。”
“做人嘛,大胆些,也没错。”
吴德贵瞧着挂在她指间的玉玦,听着她满是鼓励的话,试探道:“我大胆了,今日能囫囵个儿的出去吗?”
孟宁摇摇头:“自然是不能的,我也怕死。”
吴德贵:“……”
他面无表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到了嘴边的粗口。
不能你说个屁!!
他知道自己一脚踩上了贼船,莫说眼前这女子绝不可能让他知晓秘密之后,还放他安稳离开,就是他自己。
错过了在街口当众坦白的机会,又害得靖钺司那边落下天谴恶名,他根本就不敢去赌什么狗屁良心。
吴德贵压着脑门上急促蹿高的青筋:“我要是真跟他们闹,万一惹恼了他们,对我下手……”
“不会,他们想要找到太子,少不了你这个奉陵地头蛇帮忙。”
“那可未必,江朝渊可是掌管靖钺司……”
“那就让他掌不了!”
吴德贵蓦地瞪大了眼:“你想对付他?”
孟宁慢悠悠说道,“陈王入京已三月有余,一直借口陛下病重才能把持朝堂,实则早就将人软禁宫中,但是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是不能尽快将太子铲除拿回玉玺,他便只有强行登基一途。”
“可是太子还活着,朝臣不顺,藩王不服,他敢吗?”
“他下令让靖钺司搜捕太子,迟迟不见成效,心中恐怕早已不满,若再让他知道江朝渊无能未尽心力,哪怕不会立即处置了江朝渊,也不会再让他来掌管靖钺司。”
吴德贵恍然:“难怪你今日让我咬死了是靖钺司的人找我。”
江、冯二人本就不和,冯辛宏更是一直不信任江朝渊,否则也不会让他剐了应钟尸骨来表忠心,他们本就嫌隙已深,要不然今日这般简单的事情也不会让他们险些当场翻脸。
可是……
“陈王远在京城,能奈何得了江朝渊?”
“不是还有冯辛宏吗。”
“他?”
见吴德贵质疑,孟宁笑了声:“你该不会以为,冯辛宏是打算拿嘴替陈王监视江朝渊的吧?”
那靖钺司是掌兵的,江朝渊手里实打实的有数百人,万一他真对陈王有异心,不等冯辛宏把消息传回京城,自个儿就得先没命。
吴德贵闻言也是反应过来。
冯辛宏可是陈王心腹,怎么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而且自从二人来了奉陵之后,冯辛宏对着江朝渊时一直态度强硬。
二人几次针锋相对,他都是寸步不让,甚至还能隐约逼的江朝渊妥协。
这怎么可能是只靠着远在天边的陈王威慑。
那冯辛宏手里必然是有能让江朝渊忌惮的东西,甚至极有可能,有办法在起冲突时制得住江朝渊。
吴德贵低声道:“所以你是想要卸了江朝渊的权?”
“不是。”
“那你……”
“我要他的命。”
吴德贵瞳孔缩了缩。
孟宁说道:“我父亲当年和江邢一起调查税银案,是江邢临阵退缩,我父亲才被当了弃子,后来我母亲和阿兄申冤时,江家也从中阻拦。”
“可是江朝渊和江家决裂……”
“那又如何,谁叫他身上流着江家的血,父债子偿,很公平。”
孟宁眼睫轻霎,声音婉转,
“而且如今人人都想找太子,总要拿些什么跟太子投诚,才能让他信了蔺家是真心想要助他回京,而非左相、陈王等人。”
“吴大人想要从龙之功,想将来仕途顺遂、青云直上,也得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吴德贵领教了孟宁的手段,早已经不将她当成那柔柔弱弱的女娘,对她的睚眦必报倒没多少怀疑。
而且太子如今龙困浅滩,但他能选择的人并不少,想要挣从龙的功劳,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
“太子在你手里?”
“不在,他不信任蔺家。”
吴德贵对她的话有些怀疑:“那你们如何联络?”
“从魁。”
孟宁朝外唤了一声,之前领着吴德贵进来的那大夫走了进来。
从魁朝着吴德贵行了个礼:“今日多有冒犯,情非得已,还请吴大人见谅。”
吴德贵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他原以为这人是孟宁的人,可是他叫从魁。
酉为从魁三月将,应钟,从魁……他惊讶:“你是肃安公府那十二亲卫?”
从魁点头:“应钟之事,多谢大人。”
孟宁在旁开口:“太子殿下一直不曾出面,只让从魁联络我和城中诸事,往后大人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寻他。”
吴德贵闻言目光闪了闪,要是顺着这个从魁,是不是就能找到太子下落?只是这心思刚起,就对上孟宁清清凌凌的眼。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如冷水兜头泼了个透心凉,连忙甩掉这危险的念头。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