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回顾:气运瀑布降临,众人获得力量的同时急速衰老,一片混乱。来自天际裂缝的无字史书残页落在沈砚掌心,无火自燃,化作“砚亡晏存”四个不祥的字,预示着沈砚的死亡和苏清晏的幸存】
“砚亡晏存”!
四个由焦黑灰烬凝成的大字,就那么悬在半空,像四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眼里、心里。
时间仿佛停滞了。周围的哭喊、骚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霍斩蛟感觉自己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盯着那四个字,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放他娘的狗臭屁!”他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手中战刀猛地向前虚劈,刀风激得那灰烬文字一阵摇曳,“谢无咎!肯定是你这老阴魂搞的鬼!弄这破玩意儿来乱我军心!吓唬谁呢!老子砍了你!”他吼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可那四个字只是晃了晃,依旧顽固地悬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苏清晏看不见,但她的“感知”比视觉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冰冷的宿命。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雪,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冰凉的手指精准地抓住了沈砚那几乎透明的手腕,抓得死死的,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散。“胡说八道……”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天机门窥探天机,最擅长的就是逆转定数!沈砚,你别信这个!大不了……大不了我再向星辰借一次运!”
她的话没说完,但沈砚懂。逆天改命的代价,是她珍贵的记忆。她宁愿忘记他,也不要他死。
沈砚沉默着。他那张被诅咒文字覆盖、近乎透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深处却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他的心口,那片“血肉山河图”在经历了气运灌注和预言冲击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更加磅礴地演化起来,微缩的山川河流宛然在目,散发出承载万物的沉重气息。
预言?
他的目光从空中那触目惊心的文字,移到苏清晏写满决绝的脸庞,再落到霍斩蛟因极度担忧而扭曲的怒容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度不甘的冷冽。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命运要由一页破纸来判决?!凭什么他爹娘惨死,他背负诅咒,好不容易看到一点重整山河的希望,却要迎来一个“亡”字结局?!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苏清晏紧抓着他手腕的冰凉手背上。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苏清晏狂跳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瞬。
“斩蛟,清晏。”沈砚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那预言说的是别人,“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这片因气运失控而混乱的天地,最终落回到自己心口那片自行运转的山河光影之上。
“但这‘亡’与‘存’的判决……”沈砚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锋利如刀锋的弧度,“我沈砚,不认。”
“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再起!那悬浮在空中、本该缓缓消散的四个灰烬大字,像是被沈砚这句充满悖逆的话语激怒,猛地一震,随即轰然崩散!但崩散的灰烬并未消失,更没有飘落。它们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如同一条条焦黑的细蛇,猛地贴附到地面上,首尾闪电般衔接,竟眨眼间化作一道长长的、笔直指向东方的灰烬箭头!这箭头黝黑发亮,死死钉在大地上,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诡异执拗!
“这……这又是什么鬼名堂?!”霍斩蛟握紧刀,警惕地盯着地上那玩意儿,生怕它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苏清晏侧耳“倾听”,秀眉微蹙:“它在……指引方向?东方?”
沈砚的“望气之瞳”下意识运转。在他的视野里,这道灰烬箭头并非死物,其内部流淌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理”之轨迹,与冥冥中东方某处产生了玄妙的共鸣。“它要带我们去某个地方。”
“去干嘛?赶着送死吗?!”霍斩蛟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他对这带来死亡预言的鬼东西没有一点好感。
沈砚还没回答,苏清晏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沈砚怀中。“沈砚!你怀里……温姑娘留下的那张银票!”
沈砚一怔,立刻探手入怀,取出了温晚舟临别前塞给他的那张特殊银票。此刻,这张原本只是蕴含着她一丝财气意念的银票,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温度,并且自行绽放出柔和而坚定的金色光芒!
“是晚舟姐姐的财气!”苏清晏惊喜道,“它……它好像在响应那道灰烬箭头!”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道灰烬箭头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箭头部位微微抬起,像是一个焦急的向导,不断点指着东方。“我好像……明白了一点。”沈砚看着手中发烫的银票,又看看地上焦灼的箭头,脑中灵光一闪,“无字史书预示了结局,但这灰烬……或许指出了通往‘结局’或者‘破解结局’的路径!而晚舟留下的后手,能帮我们踏上这条路!”
“主公!您的意思是……咱们真要跟着这鬼箭头走?”霍斩蛟一脸不情愿,“谁知道它会把我们引到什么鬼地方去!”
“我们有得选吗?”沈砚反问,声音低沉,“呆在这里,看着气运继续失控,看着更多人衰老而死?还是等着我体内的‘山河图’失控,造成更大的灾难?或者等着预言中的‘砚亡’那一刻到来?”
霍斩蛟哑口无言,只能烦躁地挠了挠他那已经灰白大半的头发。
“走吧。”沈砚深吸一口气,将体内躁动的山河图力量稍稍压制,目光投向东方那未知的旅途,“是生路还是绝路,总得走过去才知道。”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冷淡再次浮现。
“再说了,我这‘将亡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他不再犹豫,握着那发烫的银票,一步朝着那道灰烬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苏清晏毫不犹豫地紧跟而上,雪白的衣袂在混乱的气流中飘飞。霍斩蛟看着两人的背影,狠狠一跺脚,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他娘的!老子真是上了贼船了!等等我!”
……
就在三人踏上灰烬箭头的瞬间,沈砚手中那张银票光芒大盛!金色的财气如同活物般涌出,并未攻击那灰烬箭头,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流水,缓缓将其包裹。紧接着,在霍斩蛟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被金色财气包裹的灰烬箭头开始扭曲、变形、重塑!
“咔咔嚓嚓……”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后,那长长的箭头竟然凝聚、收缩,最终化作了一艘……船?一艘完全由无数微缩金色铜钱光影构成的、长约三丈、造型古朴中透着几分豪横的……财光纸舟!
这纸舟通体流转着金灿灿的光华,虽然是由光影构成,却给人一种无比坚实的感觉。舟身两侧,还隐约浮现出温家钱庄的徽记,透着温晚舟那独有的、用钱砸出一条路的霸气风格!
纸舟轻轻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船头依旧坚定地指着东方。“这……这是……”霍斩蛟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他打仗在行,可这种神神叨叨、拿钱开路的手段,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是晚舟的‘财可通神’……”苏清晏语气带着感慨和一丝心疼。她知道,这恐怕是温晚舟留在银票中最后也是最强的意念了,此刻为了他们,彻底燃烧了自己。
沈砚看着这艘金光闪闪的纸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个社恐到只敢写信的姑娘,在千里之外,依旧用她独特的方式,为他们铺就了一条前路。
“别辜负了晚舟的心意。”沈砚沉声道,率先踏上了纸舟。舟身微微一沉,金光流转,稳如磐石。
苏清晏和霍斩蛟也紧随其后登舟。当三人都站定的刹那,财光纸舟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随即无需任何动力,便沿着地面上那道尚未完全消失的灰烬箭头轨迹,贴着地面——不,紧接着,它便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加速,不是在地面,而是贴着下方不知何时已然变成浩瀚无垠的海面,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速度快得惊人!两旁的景物(或者说海浪)疯狂倒退,化作模糊的线条。猛烈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得三人衣袍猎猎作响。
“我滴个亲娘诶!”霍斩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赶紧蹲下抓住船帮,“这玩意儿比老子那匹烈马还窜!温家妹子搞出来的东西,都这么……这么刺激吗!”
沈砚稳住身形,望向身后。他们来时的那片海岸,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头顶依旧是那道横贯天空的狰狞裂缝,斑斓的气运瀑布仍在倾泻,但似乎遥远了许多。而下方,是深不见底、墨蓝色的浩瀚大海。
前路未知,吉凶未卜。但手中银票残余的温热,和脚下这艘承载着挚友情谊的财光纸舟,给了他一丝难得的慰藉和勇气。
他回头,看向东方那水天相接之处。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是预言终结之地?还是……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