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未走远,在山路拐角处便倏然折身,借着嶙峋山石的遮蔽,悄无声息地潜回,远远盯住那间山货收兑的铺子。
昭野懒散地靠坐在岩壁背阴处,绝霄短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脚边的枯草,草屑纷飞。叶临川则屏息凝神,将周身感知放大至极致。
铺门紧闭,许久未有动静。就在昭野几乎要不耐时,一声极轻微的、类似山雀的啁啾自铺内传出,短促得仿佛错觉。紧接着,一道灰影便自窗缝一闪而出,振翅投入苍茫山野,速度极快,眨眼便与铅灰色天幕融为一体。
“跟?还是偷摸进去搜一遍?”
叶临川摇头。打草惊蛇已无意义,王掌柜显然早有准备,此刻再进去,除了撕破脸皮动手,恐怕一无所获。而一旦动手,便是彻底断了这条线。“等。”他吐出一字。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日头渐高,林间湿气被蒸腾,闷得人胸口发慌。昭野有些不耐地活动了下脖颈,旧伤牵动,让他不免皱眉。叶临川则始终一动不动,如同磐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间最大的屋舍门扉悄然开启一条缝隙,王掌柜肥胖的身影闪了出来。他并未四下张望,而是快步走到院落一角堆放杂物的棚子后,身形被阴影吞没。
叶临川瞳孔微缩,气息收敛得更紧。
片刻之后,王掌柜从棚后转出,手中已空无一物,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衫,又抬头看了看日头,这才慢悠悠地踱回屋内,关紧了门。
“有戏!”昭野眼中闪过兴奋。
又耐心等待了片刻,确认再无动静,二人这才悄无声息地滑下高坡,借着地形掩护,绕至那杂物棚附近。棚子里堆着些破旧农具和散乱的柴火,看上去并无异常。
叶临川目光扫过地面,很快便在一处不起眼的柴堆旁,发现了几片被踩踏过的苔藓,痕迹新鲜。他示意昭野,二人小心翼翼地将那堆柴火移开,底下竟露出一块边缘带着新泥的活动木板。
昭野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绝霄短刀已滑入手中。他用刀尖轻轻撬开活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洞口。
叶临川率先俯身钻入,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的土阶,深入黑暗。昭野紧随其后,反手将活板门轻轻虚掩,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向下行了约莫两三丈,土阶也就到了尽头,通道在此转向,延伸向更深的山腹。空气愈发潮湿沉闷,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霉腐气。
“够深的。”昭野的声音压得极低,然而声音却在这封闭空间里清晰可闻。
叶临川微微颔首,没有回应,只是迈步继续向前。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他不得不微微弓着身子。然而还没行几步,他便驻足下蹲,位于后方的昭野差点直接撞上。
指尖在身前的地面上摸索,触到一小片略显黏腻的区域。他凑近鼻尖,那股血腥味更明显了些,虽然很淡,且被土腥气掩盖,但绝错不了。而且,这血气味很新。
“走吧。”
二人不再言语,循着那几乎难以捕捉的血腥味和地面上偶尔出现的、被匆忙拖拽留下的浅淡痕迹,继续深入。
到达中转之地,地上散乱地堆着几个与外面棚子里相似的木箱,其中一个箱盖敞开,里面空无一物。而在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力夫短褂,背对着通道,身体蜷缩,一动不动。那股新鲜的血腥味,正是从他身上传来。
叶临川与昭野交换了一个眼神,昭野无声地滑向另一侧,封住了可能的退路。叶临川缓步上前,手腕微用力,将那具身体拨转过来。
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年轻面孔映入眼帘,双眼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咽喉处一道极细极深的切口,鲜血正是从此处流出,只是血量并不多,似乎是在极短时间内被一击毙命。
“灭口。”昭野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他扫了一眼尸体,“手脚够快,不对!”昭野鼻翼微动,“快走!是火油!”
就在此时,一股灼热的风从通道深处倒灌而出,带着一股刺鼻的烟味。紧接着,前方转角处猛地亮起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并非稳定的燃烧,而是爆裂式的蔓延。
“退!”叶临川低喝,同时身形向后急撤。昭野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他肩头衣物向后猛拽。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裹挟着灼热的气浪从通道深处扑来,火光瞬间吞噬了转角,映出通道壁上迅速蔓延的、掺了硫磺的火油痕迹。
剧烈的震动让头顶泥土簌簌落下,脚下土阶松动。不是意外,这火起得太快太猛,分明是有人算准了时机引燃。
二人退势虽快,却快不过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前方通道在火光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大块大块的泥土混合着碎石轰然塌落,瞬间堵死了来路,也将那火焰暂时隔绝在另一侧。
但与此同时,他们身处的这段通道也剧烈摇晃,头顶裂开缝隙,更多泥土倾泻而下。
烟尘弥漫,刺鼻的硫磺烟味几乎令人窒息。昭野以袖掩口,短刀格开一块坠落的碎石,环顾四周,前后路竟在眨眼间皆被堵死,空间被压缩得仅剩丈许。
“好算计,请君入瓮,再关门放火!”他声音因烟尘有些沙哑,却带着冰冷的怒意。
叶临川以秋月剑拄地,稳住身形,目光在剧烈摇晃的火光与不断塌落的土石间飞速扫过。出路已绝,空气灼热稀薄,烟尘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昭野反握绝霄猛刺土壁,却只带下大块松软泥石。“咳…咳,这土撑不住!”他低吼,声音被塌陷声吞没。
铺子外,崖顶处,山货收兑的王掌柜遥望那被火油引燃的铺子,以及逐渐升腾的黑烟,眼神中只剩一片沉冷的漠然。
暗道里的火油是他亲手所布,硫磺分量足以确保爆燃时能震塌通道。他计算得很清楚,从发现尸体到察觉火油,足够那两位黄泉的魍魉深入绝地。时候差不多了,他不再停留,转身没入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