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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陈锦时却像是浑然未觉,拆他哥的台拆得毫不犹豫,生怕他阿姆察觉不到这人就是个伪君子。

    陈济川望着小儿子唉声叹气,大过年的,也不想责骂他什么。

    陈锦行举着酒杯怔愣,沈樱碰了上去,“噌”的一声:“锦行,新年长进,勤勉向上。”

    陈锦行顿时回神,托着酒杯躬身行礼,随后一干而尽。

    又道:“承蒙阿姆照料,愿阿姆日日舒心,少些操劳,多享清福。”

    ……

    年后,一切归于平常,陈锦时读书更加刻苦,很少来烦她,沈樱果然日日舒心。

    陈锦行如今已能在柜上独当一面,陈济川突然的病倒让两兄弟都成熟了不少。

    沈樱开始带着陈锦云到柜上玩,陈锦云很乖,不会给她捣乱,时不时还能帮上她一些跑腿的活。

    “东家,不好了!”

    白掌柜急匆匆走进来,沈樱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白景年手上拿着有陈家商号标志的药瓶子,陈家三房的商号标志细看又有不同,沈樱拿来细看,这正是二房铺子里的东西。

    “这是陈家二房商号里卖的定喘散,东家你闻,配方跟咱们的一模一样。”

    沈樱打开瓶盖子,凑近鼻子闻了一下,又倒出一些来查看,质地、颜色,都与她的定喘散分毫不差。

    她面容当即变得严肃:“该报官就报官,这件事情不能放任。”哪怕对方是陈家的人。

    白掌柜却道:“沈姑娘,问题不在这,问题是他们倒打一耙,说是咱们偷走了他们的配方,这才定价低廉。又说,又说你身为住在陈家的外姓人,偷走配方也不是什么怪事……”

    沈樱捏着药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将药瓶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哒”一声轻响,笑道:“时哥儿自小就吃我的药,这事还容不得二房颠倒黑白。”

    白掌柜又道:“沈姑娘,问题棘手就棘手在这儿,陈家二房的商号里,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售卖这款定喘散了,并且定价高昂,买的人少,没什么名气。”

    沈樱听到这儿,反而冷静下来,坐在桌后,淡淡说道:“这不奇怪,时哥儿的药从前都是在府里熬制,二房的人偷走药渣不难,我的炮制手法没什么讲究,极好学去。你把我这阵子做的丸药上柜便是。”

    “东家,这丸药的功效……”

    沈樱笑道:“放心,这丸药的功效更胜于定喘散,是我重新琢磨的配方。”

    “如此也好,咱们就把那定喘散先下柜了,只售卖这丸药便好。”

    沈樱却道:“不,定喘散照卖,丸药提价,但不必过高。”

    “那,那不是落人口舌,还要继续被二房的人指着鼻子骂么?”

    沈樱抿了口凉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被这种人缠上是真麻烦,还好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陈家除大房以外的人打交道。

    “看来这官,还是不得不报了。”

    平民百姓要打官司,不是光讲道理就有用的,但沈樱不是打死都不愿借势的人,陈济川在陈家虽是“从武不从医的逆子”,在官场上可是说得上话的,与世代从医的陈家其余人,到底占了个阶级不同的身份。

    事情终究是闹起来了,二房以为把事情简单传一传,不至于闹大,沈樱手上没证据,比起闹一场,把那低价定喘散下柜便行了,二房照样继续赚他们的钱。

    谁能想到沈樱不但不把定喘散下柜,还报了官,定要官老爷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二房虽然害怕,却也知道,沈樱她没证据的。二房早就开始卖这个定喘散了。

    陈锦时这日下学,路过“都兰蒙药”时,正巧碰见这些人在闹。

    他们指着沈樱的鼻子道:“你在陈家住着,就是怂恿着两个哥儿把陈家的秘方偷偷拿你看,也是使得的,别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陈锦时定睛一看,那闹得最凶的,不就是他二叔二婶吗。

    他心头登时火起,推开人群像头牛一样拱进去。

    又听他二婶道:“这事情也好解决,都是一家人,你把你这招牌换了,换成‘陈’姓招牌,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了。”

    沈樱冷笑一声:“这铺子完完全全是属于我的,你想息事宁人,给我递台阶,我反倒要告诉你,没门!”

    她一瞥眼,看见陈锦时来了,便把他拉到跟前来:“你说,你打小吃的都是这药,这药从三年前就是我制出来的。”

    沈樱想叫陈锦时过来作证,替她讲道理,却没想到陈锦时天生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陈锦时一身腱子肉,双目赤红,几步冲到他二叔二婶面前,一飞脚踹上去。

    又拽着他二婶的衣襟道:“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二婶见丈夫被踹飞出去,吓得直哆嗦,指责道:“陈锦时,我是你二婶……”

    他将人狠狠掼向身后的柱子。“砰”的一声闷响,他二婶后背撞在柱上,被他按得动弹不得,只能看见他身上那股子毁天灭地的狠劲。

    “我管你二婶八婶,贱人就是贱人!滚!”

    他把她搡倒在地,二婶扑到二叔身上去哀嚎:“你大哥这是生了个什么逆子啊——”

    陈锦时拍拍手,“啐”了一口上去,顺道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儿臭骂了他们一顿:“我打小就吃我阿姆的定喘散,你们是什么时候把配方偷走的我不知道,但我陈锦时自小就有喘症,金陵的医师都看过说治不好,直到我阿姆来了以后我才逐渐好转,我陈锦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谁也别想污蔑我阿姆!你们两个贱人,咱们公堂上见!”

    待周围人散了,沈樱坐在铺子里的一把交椅上,白掌柜立在她身旁擦汗:“不管怎么说,事情解决了就好。”

    陈锦时走进来,定定看着她,沈樱却没看他。

    他俯身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如乌云压顶,见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她仍旧别过头没看他。

    “阿姆,你受委屈了,事情都闹了几日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沈樱声音冷淡:“大人的事……”

    “别说这种话!”

    他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滚烫的怒意喷在她脸上,沈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沈樱下颌绷紧,耳侧能清晰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带着压抑的火气。

    “你觉得我没本事帮你的忙?还是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她的事情不关他的事?就像陈锦行说的那样,他们与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情面上的关系,待她报完她的恩,做完她该做的,管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她会直接离开,与他再无瓜葛。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阿姆。一想到这,他就心如刀绞。

    何况他陈锦时得她照料和关爱也是沾了父亲的光。

    沈樱终于动了,没再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闷闷道:“不是,是你就要考试了,我不想打扰你,二则,事情你父亲也可以帮我解决,锦行也能帮我作证,事情还没到必须要你帮忙的地步。”

    又是父亲和哥哥,他们永远优先于他。

    陈锦时生出一股无力的挫败之感。

    沈樱觉得他与自己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些。

    她伸手推他,越推越远,直到自己能顺畅呼吸了,她才松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压迫感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的火气消下去大半,只剩下沉沉的闷:“可他们还是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沈樱察觉到了。

    她本来是要指责他的冲动行事的,事情不该用武力解决。

    她拍拍他的肩,决定哄他,便道:“所以你今天来得正好啊,时哥儿,幸好你来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露出了一点柔弱,叫陈锦时彻底熄火,并且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否对她说了重话。

    他站直身子,立在她身旁,学着陈锦行那样恭敬。

    “不用客气,阿姆。”

    她抿唇朝他笑了笑,他瞬时乖得像一只小狗。

    “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陈锦时招手叫旺儿过来,旺儿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把书箱提着过来。

    他还用着那个烂笔套,解开捆绳,取出一支笔。

    “还剩了一些,我一边写,一边留在这儿陪着阿姆。”

    沈樱温婉笑着,只要他不炸毛,就一切都好。

    白掌柜收拾完门口的残局,这会子进来,对她道:“二少爷是最有能耐的,三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东家早该叫二少爷出马的。”

    听了这话,陈锦时坐得更直了些,他此时又占了沈樱的配药桌,摊开了自己的课业,沈樱也由着他。

    “阿姆,你先看我之前写的。”

    他给她捧上两本册子,像献宝似的。

    沈樱伸手接过,无奈道:“你现在大了,不用日日给我看这些了。”

    陈锦时道:“习惯了,阿姆,你就看一眼。”

    从一开始强迫他下学回家第一件事给她请安,又到挨个检查他的课业然后督促他完成,再到如今他回回向她请安又主动给她看他的课业。

    越到现在,沈樱反倒又觉得他不安好心,在憋什么坏。

    实在是被他小时候捉弄怕了,她对他也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怎奈他有时候又实在乖得很。

    比如现在。

    她翻开他的书本,他的功课做得也愈发好了,最初她第一次翻开他的书本,眼睛都被那满面潦草晃花了。

    那破孩子,满页纸都体现着他不拘一格的个性,以及不耐,一个字潦草得恨不得当两个字写,笔锋张扬又不安分,满纸都是桀骜不驯的火气。

    现在工整多了,笔画规规矩矩,不似从前那般轻飘飘的浮躁,笔画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利落,隐约见着一两笔稍显凌厉的勾。

    看着这字,她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他刚刚挡在她身前踹出去的那一脚,心尖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软软的,麻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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