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方束所期待的那般,铜皮葫芦中的液体,正是名为“紫铅云母乳”的药材。
其产自铅铁矿脉中,比较稀罕,得由铅铁矿和云母矿杂糅形成了类似钟乳石一般的石柱,然后在日积月累、水滴石穿之下,才会缓缓成形。
此物自带灵气,一滴便相当于三颗养精丸,并且还不是寻常的养精丸,得是虎骨养精丸等良品,才可以和它相提并论。
此外,紫铅云母乳也是炼丹炼药、炼器画符的一味好材料,还能够用于修炼某些秘功,去代替或削减某些材料的毒性。
长期服用它,还能够增加人体骨骼的强度,如果配上某些药材,就有可能炼就出一身铅铁骨骼。
方束怀疑,那程罐子就是依靠着此物,请人配药,这才破关入道,晋升为了一劫仙家,且将一身骨骼锤炼得坚硬胜铁。
只可惜,方束目前并不认识任何一个丹师药师,他也不敢将手中的这份紫铅云母乳,随意给暴露了出去。
“哎!客人别走啊,嫌弃价格低,你再和我谈谈价啊。”
某间当铺中,一个朝奉连忙从高高的柜台后走下来,面色前倨后恭的朝着方束招呼。
见方束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朝奉这才止步,并跺脚暗骂:
“穷酸玩意儿,玩我呢!莫不是请不起人掌眼,所以来打秋风的?”
确实如这当铺朝奉所料,方束是故意的来这当铺中,佯装要当卖,好打听关乎紫铅云母乳的消息,特别是一些可能存在的负面消息。
毕竟这玩意儿,但凡有一分的隐患或缺陷,当铺的朝奉们往往会说出十分的话来进行贬低。
就算没说全,其也能指引一下打听的方向。
好在一番打听下来,方束发现除了服用紫铅云母乳时,得间断的、分批的服用,以及每人服用量有限之外,并无其他太大的隐患。
这是种炼精层次的天材地宝,可以近乎没有隐患的,去滋养炼精仙家的气血。
而对于方束这等尚未入道的不入流仙家,紫铅云母乳更是有着增加入道几率的好处。
了解了以上这些。
方束的心情更是喜悦,丝毫不亚于他虫功圆满的刹那。
特别是当他尝试着,服用了一滴云母乳后,其心间更是满意,顿觉仙途又光明了几分。
一时间。
方束得钱又得宝,还获得了一张极度疑似矿山采宝地点的地图,他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不过这等喜色,也只有时常和他打交道的李猴儿,才能勉强的看出来几分。
对方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是方束的二舅余勒,给方束寄来了好东西。
而如此喜悦当中,方束自然也没有忘记二舅。
这一日。
他提着一瓶从罗宝斋中谈价砍来的养颜羊脂膏,擦着夜色,踱步走入了纸坊,并敲那窦素芙的纸门。
方束此行,没有和对方提前约好。
他是又想来找人打听几件事,并谢谢对方上次的奶豆腐。
结果窦素芙拉开了门缝,瞧见是方束,仿佛早就期待着一般,笑吟吟的道:
“方家小哥,夜里又来闯咱的门户作甚?”
方束一拱手,奉上了手中的药瓶:“叨扰姐姐了,今日又有要事前来请教。”
“既然是这般,那就快进来。”
窦素芙也没问是什么是,她彻底拉开了纸门,并且早有准备般,从屋中掏出了两只酒碗,以及一把酒壶。
两人就座后,还没等方束说事,对方就喜滋滋的倒酒,自己先吃了起来。
“这几天,可把姐姐憋坏了。”
窦素芙絮叨的说着:“可算是逮着个人,能听姐姐唠唠开心事。”
方束耐心听了一阵子,这才知道原来自打那程罐子被他捅死后,所有纸坊邻居都是感到欢喜。
特别是当程小罐子也死了后,大家就好似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落地,整个纸坊都喜气洋洋的。
但是面对这等凶悍之事,且那杀人者至今了无踪迹,纸坊邻居们都担心被当做了替罪羊,平日里压根就不敢谈论这件事。
窦素芙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她更是讳莫如深,生怕沾上了那杀人者的半点嫌疑。
因此窦素芙可谓是憋了好久,一直都找不到人来分享这件喜事。
如今方束终于来到,两家也都和那程罐子有仇,两人又有过一点信任的基础,方束便成了对方期待已久的倾诉对象。
窦素芙一边谈论,一边吃着酒,两靥慢慢就发红,眼神也是迷离。
好在当方束听了半晌,问她正事时,她还能够回答得上来,似乎是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
只是窦素芙那清晰的回答,却是让方束的心情一沉:
“是啊,程罐子是死了,纸坊一时半会也没人来收租,你二舅的确是可以回来。但是没奈何,他签的是长契。”
窦素芙解释着:
“在矿场挖矿,短契是指半月到一年;而长契,则是至少一年起步了,其间吃住都得在矿场里面,只能是托人送信送货。
也就是说,你二舅他至少得在矿场里挖上一年,才能回来。”
方束的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问:
“若是我非要请二舅回来,需要准备多少钱去应付那长契?”
窦素芙笑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这不是简单的钱的问题。你除了要准备违约的符钱,还必须得有强人帮衬,让对方陪着你一起进矿场,才可能将人捞出来。
否则的话,矿场那边压根就不会搭理你,反而可能直接吞了你的符钱,人也不放。”
对方上下打量着方束,吐声:
“若是想要捞你二舅出来,要么去请人,要么就等你自己修成一劫仙家后,再去捞人。最好是后者,因为矿场里面人那么多,还得你自己一个一个的去找。
雇佣其他的仙家陪你出坊市,一是有风险,二是对方压根就不会有耐心。”
这番话,让方束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低声:
“一年?可是我听说矿场中的危险不小,越是长期挖矿,越容易遭遇恶事,甚至进去了就出不来。”
他实在是不知二舅余勒,能否熬下去。
窦素芙细思着,吐声安慰:
“倒也不用如此着急。矿场里面但凡是签订了长期的,前面的大半段时间,肯定比那些短期、临时的矿工们要安全。”
她别有深意的看着方束一眼:
“只有在快要完工,或是契约快要结束时,才是长期矿工们最为危险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这点时间里,余老二出问题的概率并不大。”
方束并不愚蠢,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在矿场契约的前期,因为付给矿工们的工钱较少、挖矿的时间也短,矿工们的手里不可能存下什么钱,更难以昧下一些好东西。
而一旦契约快要结束了,矿工很快就要一走了之。
没有矿场会心甘情愿的放任“奴隶们”走掉,它们必定是会百般刁难、各种阻拦,废物利用般的去压榨最后的好处,甚至会默许其他的矿工,觊觎对方财物,谋财害命。
简言之,矿场这种地方,是吃人般的地儿,进去容易、出来极难。
方束必须得有一定的法力,或地位、或人脉,才能顺利的将二舅余勒,给提前捞出来。
思量着这些,他长吐一口气,点头道:
“谢过窦姐姐,我明白了。”
见方束点头,窦素芙也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她一副事情已了的模样,开始各种劝方束吃酒。
等吃了几盏,窦素芙终究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并低估了方束。
她浑身酒气满满,眼神拉丝,好似直接挂在了方束的身上。
看着方束那年纪至极的面孔,窦素芙仿佛瞧见了十年前,自家良人那同样年轻至极的模样。
或者说,她对良人面容的记忆,其实早就已经模糊。毕竟他俩真正共处一室的时间,极短。
“良人……”此女单手撑在矮桌上,口中含糊低吟。
方束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知道窦素芙已经醉了。
他打算就此告辞。
但就在这时,隔壁几家有打骂奔走的声音响起,哭声啼啼的,极其像是苏琴高那厮,又从家里夜奔出来。
于是方束又老老实实的坐下,打算再等一会儿告辞。
“贱婊子的,你跑作甚,快快回来给老子泡枣。”
老头尖酸刻薄的骂声不断响起:“老子养你,不就是让你帮忙来泡枣的么……你步子小点,当心坏了枣。”
“不、不要。”
苏琴高的哭声和上次相比,似乎更是屈辱,也更是麻木了几分。
但她同样是没有撑多久,就又被连打带骂的,拖回了隔壁某家的纸屋中。
方束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身旁窦素芙,请教道:
“这对老夫少妻,是夜夜都如此么?这么久了,只是泡个澡,就要寻死觅活的闹腾一番?”
窦素芙听见,脸色更加通红,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方束。
她声音细若蚊蝇,暗啐了声:“德性。”
等啐完之后,她看着面前青涩懵懂的方束,居然又荒唐般的出声调侃:
“哥儿也想吃枣么?”
方束发愣,但他可不是真的懵懂无知,那都是装的。
况且他虽然不懂那泡枣为何物,但是他懂面前的女子啊。
这女子当下已经是心防顿开,醉意上头,还处于一种自矜拿大的玩火状态中,正是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好时节。
方束自信,他只需轻轻的那么一推,再强硬点,对方便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场生米被做成熟饭,办得服服帖帖的。
只是这等旖旎的杂念,只在他的脑中转悠一圈,就被他斩掉了。
方束轻笑一声,口中低吟:
“二八佳人体似酥,吾有慧剑斩凡夫。”
“嗯?”窦素芙红着脸,主动靠近,有些没听清。
而方束笑看着她,命令她张嘴。
她醉醺醺的如言仰起了脸,红唇微张。
啾的!
方束将一粒醒神的药丸,弹入了她的口中,然后便起身拱手告辞,毫不留情的洒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