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成州府纳税首户,三宝随手一指,点到银河流金
腊月二十八,州府封账日前夜。
同知周大人捧着青萝井第一月《盐课册》,手指抖得像风里的枯叶:
“青萝井,煎盐一万三千零二十斤,除耗得净盐一万一千四百斤,课税三成,银……银四千一百零四两七钱六分!”
他声音发飘,抬眼望向对面——
沈青萝端坐客位,素手斟茶,袖口绣着一圈极淡的银线,像盐霜。
“四千两而已,周大人,够数么?”
“够?何止够!”周大人嗓子劈叉,“本州全年盐课定额才一万二千两,您一个月,便刮走三成!再刮两个月,下官得给您打下手了!”
话音落地,窗外炸响一记爆竹,像替州府财政放了个冷炮。
……
同一刻,药膳坊后院。
赵伯把算盘珠拨得飞起,唾沫星子喷在账簿上:
“夫人,本月雪盐净利——除去工钱、柴炭、缸釜、封套、运输,净落九千四百两!再加上药膳、罐头、机关鸟、萝卜人参的分红,拢共一万三千六百两!老天,老朽一辈子没见过这么长的数字!”
他“啪”地合上账簿,老泪纵横:“州府首富李家,去年全年纳税八千两,咱一个月抵他一年半!夫人,您——您成纳税首户了!”
沈青萝却低头,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圆,又画了一条线,像一口井。
“赵伯,账不能这么算。”
“啊?”
“盐井是活水,越舀越旺。可井水有度,煎盐太多,价就贱。下月我不打算增量——”她笔尖轻点,在圆外又画了个更大的圆,“我要做精盐、雪花盐、竹盐、药盐,一斤卖人家三斤价。”
赵伯倒吸凉气:高端市场!
“再往后——”沈青萝在第二个圆外,又画了一座山形,“井底有蓝火,可燃石,也叫天然气。等二宝把‘气灶’鼓捣出来,柴炭钱全省下,一釜盐成本再跌三成。别人卖三十文,我们卖二十文仍有赚,到那时——”
她没说完,赵伯已经扶着桌子缓缓蹲下:
“夫人,您让老朽缓缓……老朽怕喘不上气。”
……
次日,辰时。
州府衙门前,六面大鼓同时擂响,鼓皮震得瓦片掉渣。
百姓蜂拥,只见红绸高挂,一方鎏金匾额被抬出——
【纳税首户沈氏青萝】
八个字,闪瞎人眼。
周大人官袍笔挺,声音洪亮:
“自今日起,青萝井所出雪盐,免三成课税——圣上特批,奖掖义商!”
人群炸锅。
“免税?我没听错?那沈夫人不是越赚越疯?”
“听说她一个月给工人发二两银,还包三餐肉!”
“我表妹昨儿去应工,排队排到南城门!”
锣鼓第二通,衙役抬出四口红木箱,揭开——白花花盐山,堆成“万”字。
周大人拔高嗓门:“岁首将至,沈夫人捐盐三万斤,赈济州府鳏寡孤独!”
欢呼声浪掀翻屋脊。
沈青萝站在台阶上,一袭月白窄袖长裙,鬓边只别一根银簪,像雪里青竹。
她抬手,微微下压,声音不高,却奇异地让所有人安静:
“诸位父老,青萝一介女流,侥幸得天赐卤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日免税,是圣上隆恩;今日捐盐,是沈家本分。往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最前排一个粗布少年脸上——那是她雇的第一批煎盐工,如今升作“灶长”,月银三两。
“往后,凡我沈家工人,年节双薪;凡我沈家盐车,一路官道,免收厘金;凡我沈家盐包,每斤再让二文,让利百姓!”
三句话,三个“凡”字,像三记重锤,锤得百姓心脏狂跳。
“沈夫人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瞬间山呼海啸。
……
午后,沈家老宅。
三宝趴在八仙桌上,数着盒里的银票,数到一百两,打了个哈欠,把毛绒龙盖在上面:“龙龙,给你盖被子,我们一起睡觉觉。”
二宝拎着一只巴掌大的“机关鸽”冲进来:“娘亲,试飞成功!从青萝井飞回老宅,只用一炷香!”
鸽腹中空,可载半斤重的小盐样。
沈青萝摸摸他头:“好,明日起,让信鸽把每日盐样送去京城,给……萧执。”
名字出口,她声音低了低。
一月未见,那人只递来一句“免税”手谕,再没露面。
二宝眨眼:“娘亲,你是不是想萧叔叔了?”
“想他?”沈青萝嗤笑,“我想他手里的户部批文,好把盐卖到江北。”
话音未落,门外长喝——
“萧大人到——”
院中积雪被黑靴踏碎,萧执披玄狐大氅,肩头落满霜花,像连夜赶路。
他抬眼,目光穿过天井,直直落在沈青萝脸上:
“沈夫人,恭喜纳税夺魁。”
沈青萝福身,礼数周到却疏离:“托大人福。”
萧执眸色微暗,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绫:
“户部加急,江北盐引,三十万斤。本官亲自送来,不知夫人……可敢接?”
三十万斤!
沈青萝呼吸一滞。
那是把整个江北市场,拱手送她。
她抬眸,与他对视。
雪光映在他瞳仁里,像两簇小小火焰,烧得她耳尖发烫。
“大人要的回报?”
“分文不取。”萧执低笑,声音哑得厉害,“只讨一杯盐茶,驱寒。”
……
当夜,雪下得极大。
暖阁里,铜釜“咕嘟”冒着白汽,细盐如雪落进滚水,化开成一杯澄澈茶汤。
沈青萝递过去。
萧执没接,就她指尖低头饮了,薄唇擦过她指背,像不经意。
“甜。”他说。
“盐茶,哪来的甜?”
“沈夫人给的,自然甜。”
气氛忽然危险。
三宝抱着毛绒龙,光脚站在门槛,揉眼睛:“娘亲,我要嘘嘘——”
一秒破功。
沈青萝抽手,转身去抱奶团子,耳尖红得滴血。
萧执低笑,指腹摩挲杯沿,像在回味。
……
三日后,除夕。
州府放烟花,万家灯火。
沈家老宅,账房灯火通明。
赵伯把最后一笔银子入库,回身禀报:
“夫人,本月盐利一万二千两,免税后净得九千六百两;加上江北预付订金——三万两!现银库,四万五千六百两整!”
四万五千两,堆满一间厢房,白光晃眼。
沈青萝却看向窗外:
大宝在廊下写春联,墨迹铿锵——
“天赐卤泉流银雪,地泽锦福满人间。”
二宝操纵机关狗,叼着一串鞭炮,满院疯跑。
三宝骑在萧执肩头,正用糖画往他嘴里塞,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她忽然觉得,那四万五千两,不及此刻烟火半分。
……
子夜,更鼓三声。
萧执告辞,沈青萝送至门口。
雪停,天幕深蓝。
他回身,低声道:“江北三十万斤,只是开始。江南、两广、蜀中,本官都能给你开路,但——”
“但什么?”
“但本官想讨个彩头。”
“大人请讲。”
“明年此时,让三宝再指一次,指到本官心里去。”
沈青萝愣住。
萧执已翻身上马,黑氅扬起雪尘,像夜色里一道裂开的墨。
马蹄声远,烟火余烬落在她掌心,烫得微微发热。
……
年初一,州府衙门前,新榜张挂:
【天佑大胤,盐课新元】
首户:沈氏青萝,认银三万两,冠绝全州!
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放起爆竹,红纸屑落在雪上,像撒了一层盐,又像撒了一层糖。
沈青萝站在人群外,仰头看那金字。
三宝趴在她肩头,奶声奶气:“娘亲,明年我们还挖亮晶晶吗?”
她笑,眼底映着漫天火光:
“挖,但不止亮晶晶。”
“还要挖什么?”
“挖一条河,让天下无饥;再挖一条江,让万民有盐;再——”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奶团子鼻尖:
“再挖个爹爹回来,给三宝骑大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