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数个装备更精良，兵力更雄厚的大雍藩镇。
外患已经虎视眈眈，内部的麻烦却也一点没停。
那些被张猛用雷霆手段压下去的郡城旧士绅。
虽然表面上一个个都老实了，可背地里的小动作从来就没断过。
他们不敢再用囤积居奇这种容易被抓把柄的手段。
而是换了种更阴险，也更恶毒的方式。
“将军府大兴土木，耗尽的是民脂民膏。”
“在咱们郡城的龙脉上挖煤炼铁，这是不祥之兆，迟早要遭天谴。”
“那些奇技淫巧，动摇的是我朝农耕之本，是祸国殃民的妖术。”
这些论调，开始在城内的茶馆酒肆，甚至是学堂里悄悄流传。
他们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和话语权，把张猛的黑金计划。
描绘成了一种祸国殃民的邪术。
试图从文化和民心的层面，把张猛彻底孤立起来。
这种看不见的刀子，远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更加致命。
工业，军事，情报，政治。
四条看不见的战线上，同时燃起了大火。
数不清的问题和矛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最后，全都压在了张猛这个最高决策者的身上。
整个郡城，就像一台刚刚点火启动，却又浑身都是毛病的巨大机器。
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个零件的失灵，而彻底散架。
秋收那点喜气，还没在郡城百姓脸上挂几天。
一场几十年没见过的大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提前砸了下来。
鹅毛一样的大雪，连着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整个北境，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气温降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几乎是滴水成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对于刚刚打完仗，还没缓过劲的郡城来说。
简直就是在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第一个被切断的，就是刚刚有点眉目的运输线。
大雪把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不管是出山还是进城，都难如登天。
恶鬼愁火山的矿场，彻底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刚刚看见曙光的黑金计划，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这场大雪给彻底冻僵了。
但让人绝望的事，还在后头。
对于全城百姓能不能熬过严冬而言。
外地押运过来的那批粮食，其实才是最后的希望。
可天不作美，粮队被堵在半路，大雪封山，根本动不了分毫。
等风声传进城区，人心像是被一盆冰水泼了下来，沉甸甸的慌乱铺天盖地。
粮价翻着跟头往上蹿，好像天就要塌下来似的。
就光一夜时间，买一袋粮的钱比昨天多了十倍。
可即便能掏出这么多银子，粮铺柜台后面也摇着头，再没半粒可卖出去。
进了粮铺，柜门上空荡荡，一列“卖罄”的字眼让人更添焦灼。
许多人抢不到口粮，心头早已烧成一团火。
整座城里哭喊咒骂打砸抢，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稍不留神，巷子里便是一场争斗，各个粮行前几乎每刻都有人闹事闯祸。
到最后，偌大的郡城都像煮麻了一锅糊粥，冷与饿把一切次序都吞没了。
对于那些老掉牙的士绅家族来说，这无疑等于天赐良机。
盼啊盼，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天谴，这绝对是天谴。”
“张将军为了搞他那些妖术，已经触怒了上天，这才降下如此大的灾祸。”
“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咱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这些早就准备好的谣言，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郡城的每一个角落。
饥寒交迫的百姓，本来情绪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些煽动性极强的话，成了压垮他们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开始真的相信，这场雪灾，就是因为张猛的倒行逆施，才招来的上天惩罚。
恐慌，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无数百姓，在那些士绅家仆的暗中组织和挑唆下。
自发地聚集起来，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高喊着口号，要求张猛立刻停掉所谓的黑金计划。
恢复祖宗的规矩，开仓放粮，平息老天爷的怒火。
民意，就这么被彻底地绑架了。
张猛在一夜之间，就从人人爱戴的酒神将军。
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
城内的乱子，已经烧到了眉毛。
而边境的火，也同时被点了起来。
北境长城外面，那些靠天吃饭的游牧部落和流民。
在这场雪灾之下，彻底断了生路。
牛羊成片地被冻死，赖以栖身的帐篷也被大雪压塌。
为了活下去，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往南走。
一股由数万饥民组成的难民潮，开始不要命地冲击边境的各个关卡。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组织。
但他们有被饥饿逼出来的疯狂。
守关的将士，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却又悍不畏死的难民。
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
动手，对方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
不动手，关卡随时都可能被冲垮。
一旦让这数万难民涌进郡城，那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局面。
将会彻底演变成一场谁也无法收拾的人道灾难。
内外交困，四面楚歌。
所有的矛盾和危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催化下，被集中引爆。
整个郡城此刻已被逼到了悬崖边缘，所有人都在称重最后的梦。
议事厅内静得让人不敢喘息，仿佛呼吸大声一些都可能惹来责难。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沉郁，忧心和紧张清楚地堆在了眉头上。
眼见局势毫无出口，再多的计谋也只是在墙上画门，始终逃不出去。
开仓放粮这个念头有人提过。
可翻翻存粮，却明白支撑不到两个十天。
十日后要是真的弹尽粮绝，动乱不会停，可能还会不断蔓延下去。
想过拨兵弹压，可那是赤手空拳的百姓，要真下了死人，底子就全毁了。
屋子里短暂的静默，除了悄悄交换的目光，就是不安的敛气。
大家开始将注意力落到那名一直沉默的身影上。
他的存在就像某片厚重乌云悬顶。
一艘风暴中的船，领头人没动声色。
只是目光极静笔直地看向外面纷飞的雪。
张猛没有一丝慌张或者动摇，表情像是一块沉在湖底的石头。
室外雪花片片落下时，他才起身，环视众人。
仿佛眼神深处那些答案绕了一圈才浮上来一样。
他说话时慢悠悠地开口，“眼下被逼得紧，其实未必不是活下去的机会。”
这样的话音刚落，原本那股压抑的气息像被驱散了一半。
紧跟着场子里便诞生了一道震得人愣住的新命令。
前头只让下人去传话，只用三个字丢出去，“开仓放粮。”
众人的脸上，很多一时还没转过弯，疑惑夹着惊讶。
各自猜测这步落棋的用意从哪里起。
谜团并没保持太久，张猛随后的补充让场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的几个词语像风中突然搅开浓密的雾气。
整条巷子街头大家伙儿口口相问。
粮到底挪自哪个仓房？可张猛全程并没动过旧库，真正的盘算，另藏在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