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张猛眼里，他们却是开创时代的巨匠，是值得他亲自请教的前辈。
这种知遇之恩，比任何封赏都来得重。
“王上您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会点祖传的手艺，哪敢在您面前称什么巨匠。”
欧冶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能跟着王上，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那位年轻的师弟，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只是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张猛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我这儿，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社会分工不同。”
“你们用手创造价值，我用脑子指引方向，我们是平等的同志。”
同志，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猛地一震。
他们好像隐约感觉到，一种全新的，超越了君臣上下级的关系，正在悄悄地形成。
在酒精和夜空的映衬下，众人渐渐卸下心防，气氛也变得自在起来。
张奎这个汉子端起酒碗，到张猛跟前，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也憋得发红。
“主公……我嘴笨，不会说花哨的话。”
“最初跟着您混，就是想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在这荒地里吧。”
“可走到今天，我才真的明白，大家追随您。”
“是为了做更大的事，我从前伸手都不敢碰的那种。”
“这杯酒我先喝了，主公今后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只要是你看中的事，绝对没有一句怨言。”
一旁的宋祁举着杯子，笑里带着点激动，眼神格外真诚。
“主公啊，今天您的话让我心里豁然开朗，我们干的不是谁抢谁的地盘。”
“谁也没在意什么改换门庭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搏到最后，其实我们是在为生出一个不同寻常的新世界埋下种子。”
“有我宋祁参与其中，真的值了，这一辈子没啥再惜的。”
角落阴影下，老鬼一直没作声，此刻抿着酒，踱步靠到张猛跟前。
动静很小，他没有多余的话，把碗里酒一饮而尽。
沉默之后，他郑重其事地给了张猛一个毕生未有的誓死之礼，那姿态显得非常决绝。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张猛身上。
在那些眼睛里，能够看到信任、锋芒、敬仰，甚至一股子犹如火焰的决心。
眼前这群人，各自从不同的小路过来。
最终，他们汇聚到相同的方向和信念里，暗地聚成了一股劲儿。
夜色下的聚餐，在无形中成了分界点。
张猛带的这伙人，在热闹和安静间，悄然起了变化。
迈过这道坎，他们已经不只是因小利结伴的朋友。
从现在起，更像是一群被同一个想法点燃，愿意一起往前闯的“开路人”。
队伍里上下级的身份感，也慢慢淡了下去。
大家心里明白，彼此最看重的，是并肩作战的纽带。
张猛扫视队友们坚定的眼神，心头腾起一股热血。
他抬手指着星空，说，“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总有一天，我们要把北境的旗帜，插满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
为了让这句口号变得更具体。
张猛让人抬上来一件他秘密造了很久的新玩具。
那是一根长长的，由无数镜片和黄铜组成的管子。
架在一个可以自由转动的底座上，望远镜。
他亲自调好角度，然后让所有人都轮流上前。
通过那小小的目镜去观察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月亮。
当他们看到那颗原本只有银盘大小的月亮被瞬间拉到眼前。
甚至能清楚看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环形山和巨大阴影时。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
这玩意儿颠覆的可不止是战争或生活。
天圆地方那层窗户纸算是被彻底捅破了，这直接掀翻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在过去人们的观念里，天是天，地是地，日月星辰无非是神明挂的灯笼。
可现在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天上那盏最亮的灯笼，居然也是块坑坑洼洼的大地。
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大脑能处理的范畴。
顺着这个逻辑想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神明压根就不存在。
所谓的天地，原来只是无尽虚空里，漂浮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种认知比任何刀子都锋利，能将人心里最后一丝敬畏都砍得干干净净。
这场酒宴散场时，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亢奋得不行，同时又茫然失措。
等众人散去，心腹张奎却一个人留了下来，脚步沉重地走进了张猛的书房。
他没坐，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王上，今天晚上我算是彻底想通了。”
“咱们跟京城里头那位，还有南边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张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那股子兴奋劲。
“他们争的是谁来坐龙椅，琢磨着怎么多刮点民脂民膏。”
“我们干的，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既然是这样，那还供着大雍那个空架子干嘛。”
“您现在兵强马壮，手里的家伙比谁都硬，背后还有新大陆那座金山当靠山。”
“不如索性就在北境称帝，开创一个新朝代。”
“也免得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让底下的弟兄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张奎这席话，恰恰代表了军中最普遍也最直接的想法。
跟着你卖命打天下，图的不就是你当皇帝，我们跟着封侯拜相么。
这是几千年下来，刻在武人骨子里的最高念想，天经地义。
张奎的话音才刚落下，一个黑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
是夜鸦首领老鬼，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截获的最高级别密信。
“主公，南方那位长公主，让人送来了新的说法。”
密信的内容，老鬼用口述的方式一字不差地讲了出来。
信上的话，说得比张奎的提议更直接，也更让人心动。
“北方之王，想必你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京城那座金銮殿早就烂透了。”
“你那皇帝弟弟的位子，就像风里的蜡烛，说灭就灭。”
“你我二人，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说了算的人。”
“你要是愿意在北方称帝，我立刻就在南方登基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