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云芷所预料的那样,匪徒的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并未选择正与墨尘对峙的东面,而是来自西北方向。十余名骑兵发出怪异的嚎叫,脱离了侧翼游弋的大队,开始加速,朝着西北角一段看起来相对低矮的栅栏发起了冲锋!
马蹄践踏着干燥的土地,扬起漫天尘土,声势骇人!栅栏后的守军刚刚被鼓动起来的士气,在这股原始的冲锋力量面前,再次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不少人脸色发白,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着武器而发白。
“不准露头!弓弩准备!”云芷冰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如同定心丸,压下了即将产生的骚动。她本人就站在西北段防线后方一处稍高的土堆上,冷静地观察着匪骑的冲锋轨迹和速度。
匪骑进入百步范围,稀疏的箭矢从马背上射出,大多无力地钉在栅栏上或射空,但依旧带来了心理上的压迫。
“弓弩队!”云芷计算着距离,“七十步!仰射!扰射一轮!”
“放!”那小队正嘶哑着嗓子下令。
七八支箭矢和两三支弩箭歪歪扭扭地射向天空,划出凌乱的弧线落下。精度惨不忍睹,甚至有一支箭差点射中自己人,但确实有几支箭落在了匪骑冲锋的路径前,起到了些许的干扰作用,让他们的队形出现了一丝混乱。
“废物!”匪骑中有人发出嘲弄的狂笑,冲锋的速度更快了!
五十步!三十步!已经能看清对方狰狞的面孔和挥舞的弯刀!
栅栏后的守军甚至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和对方马匹喷出的腥臊热气!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是现在!
云芷眼中寒光一闪,如同精准的计时器,发出了最关键的命令:
“滚木!礌石!目标——马腿!放!”
早已紧张等待的守军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发一声喊,将堆放在栅栏后的、临时找来的粗大树干、磨盘石、甚至拆下来的房梁石基,奋力推了下去!
轰隆隆!
沉重的障碍物带着巨大的动能,翻滚着、跳跃着,迎头撞向狂奔而来的马队!
这完全出乎了匪徒的意料!他们根本没料到这群看起来一冲即溃的泥腿子,竟然还能组织起如此有层次、并且时机抓得如此之准的防御!
“不好!快躲!”
“吁吁吁!”
惨叫声、马匹的悲鸣声、以及重物撞击骨骼的可怕闷响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嚎叫!
冲在最前面的三四骑根本来不及反应,坐骑的前腿就被粗重的滚木狠狠砸中!马匹凄厉地嘶鸣着向前跪倒,将背上的匪徒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瞬间被后面翻滚而来的礌石淹没!
中间的匪骑试图勒马转向,但速度太快,距离太近,根本避之不及!有的撞上前面倒下的同伴,人仰马翻;有的被凌空落下的石头砸中脑袋,当场毙命;还有的勉强躲过第一波,却被地面设置的铁蒺藜(尖木棍)刺穿了马蹄,惨叫着失去平衡!
仅仅一轮打击,原本气势汹汹的十余骑先锋,瞬间就倒下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后面的两三骑见势不妙,惊恐万分地拨转马头,狼狈不堪地向后逃去,连同伴都顾不上了。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栅栏后的守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栅栏外那片狼藉的景象——翻滚哀嚎的匪徒、挣扎嘶鸣的马匹、飞溅的鲜血和散落的兵器…
我们…赢了?
我们打退了悍匪的冲锋?
还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难以置信的情绪过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成就感!
“胜了!我们胜了!”
“哈哈哈!匪徒也没那么可怕!”
“云先生!云先生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很快,整个西北防线上都响起了守军们兴奋的欢呼声和对云芷的称颂声!他们看向云芷的目光,充满了敬佩、感激甚至是崇拜!
之前所有的怀疑、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事实胜于一切雄辩!这位年轻的云先生,用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彻底证明了她那看似冷酷无情的指挥,是多么的有效!
那个小队正激动得满脸通红,跑到云芷面前,抱拳行礼,声音都带着颤音:“云先生!您真是神机妙算!兄弟们服了!心服口服!”
就连一直紧张关注着战局的苏源,也忍不住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振奋笑容。他看着云芷那依旧平静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此女之能,远超想象!
云芷对于众人的欢呼和敬佩,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她只是微微颔首,冷静地下达后续指令:
“匪徒未远,不可大意。弓手戒备,防止冷箭。”
“救治伤员,补充滚木礌石,加固受损栅栏。”
“清点战果,将栅栏外未死匪徒补刀,收缴武器马匹。”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取得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规模演习胜利,而不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首战告捷。
这种胜利之后的绝对冷静,让兴奋的守军们稍稍收敛了情绪,下意识地更加敬畏,同时也更加安心——领导者如此镇定,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立刻依言行事,动作比之前更加迅速和有条理。威信,已在无声中彻底确立。
而此刻,东面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那匪首“破山刀”刘莽,原本好整以暇地等着侧翼突破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手下狼狈逃回和前锋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又看到镇内突然冒起好几处浓烟(王掌柜终于点燃了油物),伴随着巨大的敲击呐喊声(声响队开始工作),仿佛真有大量伏兵和援军一般。
再加上墨尘在一旁不失时机地冷言施压:“刘当家,看来我这小镇也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为了一点粮食,折损太多兄弟,划算吗?不如拿了这袋粮食,就此罢手,你我两便?”
刘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狐疑地看着镇内升起的浓烟和听到的呐喊,又看看手下惊魂未定的样子,再掂量一下墨尘的话,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
土匪求财,不是来拼命的。踢到铁板,及时止损才是王道。
“妈的!”他骂骂咧咧地一把夺过墨尘身边兵丁扛着的那袋霉米,掂量了一下,虽然不满,但总算有个台阶下,“算你们狠!老子今天给墨先生一个面子!我们走!”
说完,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心有不甘却又暗自松了口气的匪众,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同伴的尸体和伤员都顾不上收拾了。
东面危机,也随之解除。
消息传回镇内,更是引来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
初战,告捷!
云芷的精准指挥、冷静判断和那套高效的防御体系,经受住了血的考验,为她赢得了无可动摇的威信。
小镇,终于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