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如烟渐渐站直身子,反过来用力攥住了赵含嫣的手。
“以后我的每一天,再不会为无关的人和事牵制,眼里只剩权力二字。”
就在这时,赵含嫣总算笑了下,好像松了口气的感觉在她脸上浮现。
她清楚,自己的妹妹终于被打磨成钢。
正值这会儿,外头突然飘进来一个没什么声息的内侍。
他抱着托盘进来,脚步如猫一般无声息。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有话传达。”
宦官嗓音压得尖细,像噩梦一样攀上坤宁宫每一寸冰冷的玉砖。
让这里的温度也瞬间低了几分。
赵含嫣跟赵如烟对望,目光里已经有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警觉。
不用说都明白,麻烦要来了。
“说吧。”赵含嫣语气里一点温度没有。
那宦官将托盘送到她们面前,自顾自揭掉黄色织锦的盖布。
没有看到应该有的圣旨,也不见什么赏赐,却静静躺着两样让人心头发麻的东西。
一枚细致到每道刻痕都泛着金光的小虎符晃在眼前。
旁边是一只白玉细瓷的小药瓶,它里头装着什么谁都心里没底。
“陛下有令,虎符给贵妃保管。立即起,九门守卫与皇城兵权,全交你调度。”
“另一瓶药,陛下赏给皇后,药名情蛊,头几日才由科学院里合成出来。”
“从今往后,令皇后每日亲手喂给长子服下。”
“药不带毒,却可以让太子和陛下之间气脉互通。”
“一旦陛下出事那刻,太子命也直接搭上。”
“陛下说,这就是对你们姐妹两的信任。”
“同样,也算他给你们留下的一道考题,各自掂量着行事吧。”
话音落下,那宦官安安静静把托盘搁下,又鬼影儿似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宁静仿若隔世,哪怕一根秀发错落在地都能听见动静。
赵如烟瞬间目光涣散,踉跄着差点坐倒在地。
幸而赵含嫣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
脸色苍白得骇人,下唇也咬得破了皮,淡红渲在牙齿上。
“怎么会这样……”你几乎听不出来,那声音全是抖的。
“他明明在威胁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情,他到底还是人吗?”
赵含嫣将托盘上的东西捧了起来,牢牢衔在手心。
虎符的冷意、药瓶的重量,都让她指尖有了些刺痛。
外表镇静如常,没人看得出她心里正在刺痛着淌血。
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只是这些伤口再也流不出眼泪,只能化作冻僵似的麻木和平静。
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像是对命运自嘲。
其实自己很认命,从他杀死自己父皇的那夜开始,那个人就早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帝王于他而言,大概就是半疯半魔混在血泊里的主宰。
至于她们,和宠物没差,不过养在金笼子里,自由早就不值一提。
“别哭了。”说出来的是骨子里的冷硬,“哭能改变什么?只会让仇人更痛快。”
“他把刀递过来,那我们就握稳。”
“你怕什么,他既然敢玩儿这种局,自然也想好了哪天被反咬一口。”
“他要看我们成败死生,陪他看戏又如何。”
“我这辈子倒要看看,局到最后,会落在谁手里。”
她眼底的疯狂,比原先更盛,什么都挡不住。
成为一把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把刀有思想,却必须斩向自己的血肉软肋。
刘据给出的从来不是选择题,而是没有退路的必答题。
他把虎符和毒药一起送来,就是在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诉她们姐妹。
权力与枷锁从来都是一体两面,想要执掌滔天权势,就得先学会戴上镣铐。
赵含嫣攥紧了那枚冰冷的虎符,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很清楚这枚虎符的分量,九门提督。
执掌京城内外十三道城门,连带三万禁军的调动权。
这几乎是半个京城的兵权,是在关键时刻足以决定皇位归属的致命力量。
刘据把它交给自己不是信任,而是试探,也是一道随时能索命的符咒。
他要看自己这把刀到底能不能握稳。
能不能在他需要时,精准刺向他指定的任何目标。
哪怕那个目标是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人。
而赵如烟手里的那瓶情蛊,更是将她们母子的性命与刘据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再也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她这位皇后,从今往后存在的唯一意义。
就是替皇帝看护好他的血脉,他唯一的继承人。
只要稍有差池,等待她们母子的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帝王最冷酷的阳谋,将所有人的软肋都捏在手里,逼着他们为他卖命。
“姐姐……”
赵如烟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望着那只白玉瓶,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我们真要这么做吗?那可是我们的孩子。”
赵含嫣没有回头,只是将那枚虎符缓缓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他把这两样东西送来时,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要么,乖乖做他手里的刀和盾。”
“要么,就带着整个赵氏一族,被他毫不留情地碾成齑粉。”
“如烟你记住,我们现在不是为自己活。”
“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家族,为孩子,铺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血路。”
赵如烟不再说话,默默捡起那只药瓶,紧紧攥在了手里。
她心里明镜一般,姐姐说的,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选择。
往后的路,她们就只能做皇帝手里的一柄利刃。
没有感情,也很难再谈思想,唯有听从命令。
坤宁宫灯火里夜色一直徘徊着,只到天亮也没熄,静静守着被岁月锁住的困顿。
宫中无人知晓,那个沉默的夜晚里,大晋帝国未来的流向。
早已被两个女人用尽自由和喜乐定格成铁一般的约束。
清晨还在门槛外踱步,就有一顶包着青呢布的小轿,连声息都不带动地往侧门去了。
这一次,贵妃赵含嫣被密密带进轿中,神色隐秘,去处也极为特别。
目的很清楚,要去的是矗立在京城主街最中央的九门提督府,离帝心最近,也最锋利。
那是大晋京城风头最盛、权势最重的军事衙门,外石狮子夜夜也寒。
她可能早就猜到,今朝面对的一定是疑虑或讥讽。
也难免有人会生起对峙的心,局势凶险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