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转身往城堡走时，裙摆扫过门口的青石板，带起几片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
暮霭背着画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城堡内部——门厅的穹顶挂着盏水晶灯，光线透过棱镜洒在地面，映出细碎的光斑；墙壁上挂着几幅看不清内容的油画，画框边缘镀着暗金色的花纹，透着股陈旧却精致的气息。
他正看得入神，蓝星忽然在一扇房门前停住脚步。那扇门嵌在走廊尽头的墙面上，木门是深棕色的，没有任何雕花装饰，门把手也只是普通的黄铜样式，和城堡里其他华丽的房间比起来，显得格外不起眼，若不仔细看，几乎要和墙面融为一体。
“今晚你就住这里。”蓝星推开门，侧身让暮霭进去。
暮霭走进房间，发现里面的布置出乎意料地简洁——一张很大的床铺，上面铺着浅灰色的床单，床头摆着一个白色的陶瓷台灯；窗边放着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桌上还放着一个空的玻璃花瓶；墙角的衣柜门轻轻合着，整个房间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却也透着几分冷清。
他刚放下画板，就听见蓝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严肃：“在我这里住可以，但你需要遵守一个规矩。”
暮霭立刻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蓝星，点头如捣蒜：“好的，姐姐，你说，我都听你的。”
“不能上二楼。”蓝星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语气不容置疑。
暮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呀？”
他刚才路过楼梯时，隐约瞥见二楼的走廊铺着红色的地毯，尽头似乎还挂着一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
蓝星却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为你好。”
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暮霭来不及捕捉，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你只要记住，别踏进二楼一步就行。”
暮霭看着蓝星认真的模样，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连忙点头：“我记住了，姐姐，我绝对不上二楼。”
“嗯。”蓝星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往走廊另一头指了指，“那个老头是这里的管事，你要是想吃饭、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有其他事，跟他说就行。他叫老王。”
暮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从拐角处走过，银色的胡须垂在胸前，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他连忙又应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
蓝星见他都记牢了，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暮霭，嘴角带着点笑意：“哎，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暮霭，暮色的暮，云雾的霭。”少年挠了挠头，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姐姐你叫什么呀？”
蓝星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叫姐姐。”
“啊？”暮霭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姐姐，我是问你的名字……”
蓝星看着他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你的。不过你就叫我姐姐就行。”
暮霭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脸颊微微泛红，连忙顺着她的话应道：“哦，姐姐！”
蓝星看着他乖巧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行了，你先收拾一下吧，午饭好了老王会叫你。我还有事，先去忙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暮霭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风带着花园里的花香飘进来，远处传来几声虫鸣，他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堡，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
蓝星刚送完暮霭，转身就像只轻快的小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花园跑。
她脚步轻快，裙摆随着蹦跳的动作轻轻晃动，路过青石板路时，还顺手摘了朵开得正好的小雏菊，别在发间。
嘴里的调子越哼越欢：“啦啦啦啦……春风吹过玫瑰花……啦啦啦啦……蝴蝶落在我发梢……”
“咳咳。”一道带着几分无奈的咳嗽声从玫瑰丛旁传来。
老巫师正蹲在地上打理杂草，听到这欢快的调子，忍不住抬起头，银色的胡须颤了颤，“我什么时候叫老王了？”
蓝星的脚步一顿，回头看见老巫师一脸“我可没承认”的表情。
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人家暮霭还是个孩子，随口想了一个骗骗他而已。你不觉得挺好玩儿吗？”
说完还得意的挑了下眉。
老巫师直起身，拄着橡木拐杖，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你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蓝星歪了歪头，走到绣球花苗旁，伸手扶正被风吹歪的花茎，语气满是不解：“我怎么了？不就是收留个迷路的孩子吗？”
“你也知道人家还是个孩子啊。”老巫师的目光落在蓝星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你刚戒断新鲜血液没多久，万一哪天控制不住自己……”
“哎呀，没事儿！”蓝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指尖拂过花瓣上的露珠，语气带着点玩笑般的随意，“我要是真控制不住，那就吃掉算了，还省得明天费劲送他出去。就当……养了只偶尔来做客的小猫小狗呗。”
老巫师听她这么说，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纹深刻的脸上满是不赞同：“还是太年轻，没轻没重，一点也不稳重。你忘了之前……”
“哎！一边点，踩到我的玫瑰花了！”蓝星没等他说完，就急忙朝老巫师喊了一声。只见老巫师的脚边，正好挨着一株刚冒芽的红玫瑰，再往前挪一点，就要踩断花茎。
老巫师连忙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看了看那株娇嫩的花苗，又看了看一脸紧张护着花的蓝星，叹了口气：“好好好，我不踩。对了，你快去做饭吧，马上那小孩儿要吃中午饭了。”
“啊？我哪里会做饭啊！”蓝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抗拒，“我以前从来不用做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身为吸血鬼，从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更别说动手做饭了，连厨房的灶台怎么用都不清楚。
“我不管，你快去想想办法。”老巫师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坚决，“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吧？要么你去厨房摸索摸索，要么就去镇上的餐馆打包，总之，午饭得给人家准备好。”
说完，他也不管蓝星一脸苦相，转身就往城堡的方向走，只留下蓝星一个人站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的花草，又想起屋里还等着吃饭的暮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着：“做饭……到底要怎么做啊……”
蓝星盯着花园里刚冒头的蘑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忽然转头看向老巫师，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的试探：“你说他吃不吃生的？生蘑菇、生胡萝卜，洗干净了应该能填肚子吧？”
老巫师扶着拐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呢？哎，人家是人类少年，又不是野兔子，怎么会吃生的？”
蓝星被他噎了一下，又不死心地上前两步，拉了拉老巫师的衣袖，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劝说：“要不还是你去做吧，你活了这么久，肯定比我懂人类的食物。”
老巫师想都没想就决绝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又不用吃饭，也从来没学过做饭，你可别指望我。”
“说的跟我吃过人类的饭一样。”蓝星撇了撇嘴，想起自己以前只靠血液生存，连人类食物的味道都快忘了什么味道了，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胡萝卜缨子，眼睛一亮，“要不直接给他摘几个蘑菇、拔几根胡萝卜，洗干净了递过去？说不定他不挑呢？”
“你可别害人家了。”老巫师连忙摆手，指了指城堡外的小路，“你去镇上买点现成的饭菜吧，也没多远，以你的速度，‘嗖嗖’一下就能回来，耽误不了多久。”
“不想去，懒。”蓝星往后退了一步，干脆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打死也不动”的模样。她才不想跑那么远的路，光是想想要穿过山林去镇上，就觉得麻烦。
老巫师看着她这副慵懒的样子，又急又无奈，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从手机上搜搜做饭教程，研究研究！厨房里应该还有些之前剩下的米和蔬菜，你试试做个简单的？”
“你来。”蓝星想都没想就把“任务”推了回去，语气理直气壮，“你比我会用手机，我连教程都看不懂。”
“我不来，你来。”老巫师也不退让，双手背在身后，“是你收留的客人，自然该你负责。”
“你来做饭！”
“你来做饭！”
“你去！”
“还是你来！”
两人站在花园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推搡，蓝星甚至伸手去推老巫师的胳膊，老巫师则拄着拐杖往后躲，一来二去，吵得不可开交，连落在旁边绣球花上的蝴蝶都被惊得飞远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从城堡门口传来：“我可以自己做饭。”
蓝星和老巫师同时停下动作，转头看去，只见暮霭背着画板站在门口，不知已经听了多久，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我在家经常帮妈妈做饭，简单的家常菜都会做，要是不嫌弃，我来做午饭吧。”
“啊，那可太好了！哈哈哈哈”蓝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松开老巫师的胳膊，尴尬地搓了搓手，还不忘转头朝老巫师使了个眼色，语气带着点炫耀，“你看，这小孩儿还挺懂事儿哈，知道帮我们解围。”
老巫师也松了口气，捋了捋胸前的银色胡须，看向暮霭的眼神里满是满意，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少年人懂事又能干。那午饭就麻烦你了，厨房里有食材，缺什么跟我们说。”
暮霭笑着点头：“不麻烦的，姐姐、爷爷，我现在就去看看厨房有什么食材。”说完，便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蓝星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小声对老巫师说：“还好他会做饭哈。”
老巫师没说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蓝星看着暮霭走向厨房的背影，脸上的轻松笑意忽然淡了几分，悄悄拉了拉老巫师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可不能让暮霭上二楼，那小子胆子看着还挺小的，要是真让他撞见楼上的东西，还不得直接吓死。”
老巫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二楼走廊的门帘还垂着，遮住了里面的景象，却遮不住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陈旧气息。他想起楼上堆着的那些东西——墙角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鹿骨，骨头缝隙里还沾着些泥土，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靠墙的木架上搭着一张完整的虎皮，毛色依旧鲜亮，只是那双嵌在皮毛里的眼珠，空洞地盯着门口，透着股说不出的森冷。这些都是蓝星从前的“收藏”，如今戒断了黑暗，却还没来得及彻底清理干净。
“放心，我早把二楼的门锁上了，钥匙就揣在我身上。”老巫师压低声音回应，指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铜钥匙，“等会儿我再去厨房跟那小子嘱咐一句，让他别乱逛，尤其是别往楼梯那边去。”
蓝星松了口气，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能听见暮霭打开橱柜的声音。她想起刚才少年腼腆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是得尽快把楼上的东西清走，总不能一直这么藏着。要是哪天不小心被他撞见，别说吓着他，说不定还得暴露咱们的事儿。”
“急什么，等他明天走了再说。”老巫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安抚，“先顾好眼下，别让他起疑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会儿我去盯着点，确保他只在一楼活动。”
蓝星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花园里的花苗上，只是心里却暗暗盘算着：等暮霭走了，第一时间就得把二楼的鹿骨、虎皮全处理掉，省得再提心吊胆，也省得这些旧日的痕迹，扰了如今好不容易盼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