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咸宜坊文武群殴,消息传到各处,武人们拍案叫好,说武安侯果然是将门虎子,娘的,没辜负老武安侯的教诲,遇到事儿就一个字:打!
不服,打到你服!
这便是太宗皇帝时期的大明作风。
太宗皇帝登基后,对内,把不听话的臣子丢给纪纲,让他们在地狱中,不,是在诏狱中忏悔。对外,不听话的异族……谁敢不听话?
蒙元余孽们眼巴巴等着马哈木等人反攻中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大明的北伐。瓦剌被太宗皇帝打的满地找牙,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都差不多被打光了。
那一时期的文武官员大多都沾染上了太宗皇帝的味儿,不服就打。
至于什么说教,什么教化,谁特么敢说教化,便把他丢到草原上去。
一时间,儒林黯然失色,武人欢欣鼓舞。
太宗皇帝一去,尚武之风迅速蜕化。
到了英宗时期,什么尚武之风,文官们经历两朝的反攻,和武勋们形成了相持。
“当年你曾祖父便是看到了这个局面,便告诫我,这等风云激荡之时,咱们家莫要去蹚浑水。”
唐继祖唏嘘着。
唐贺赔笑,“爹,子昭如今代掌西城兵马司指挥之职,坐蜡了呀!”
“我知。”唐继祖看了孙儿一眼,唐立看着有些不安,唐维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和自己没关系。
至于唐青,他竟然在发呆。
“我老了。”唐继祖说:“这是危机,不过正如子昭所说,若是能抓住机会,便是机会。”
唐观说:“爹的意思是说……若是能稳住局面,子昭便能直升指挥?”
唐继祖点头,“副指挥与指挥,一个是七品,一个六品。若是按部就班,子昭得等到何时?”
孙延补充,“石家在侧虎视眈眈,岂会坐视大公子立功升迁?也唯有这等时候,才有机会。”
唐观看了唐青一眼,“只是此事……今日我去寻友人,他们说,如今文武两边都想借此生事,谁挡在中间,便会被击为齑粉。子昭……”
俺的大侄儿,你这小身子骨,可顶得住?
唐继祖问唐青,“子昭如何看?”
唐青看了二叔唐观一眼,“此事看似危机重重,可双方却也有忌惮之处。”
“你是说……”唐观蹙眉。
“也先大军在外,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时此刻,谁若是不顾大局只知晓内斗。”唐青笑了笑,“青史斑斑。”
当下不是崇祯朝,亡国景象之下,君臣都仿佛被猪油蒙了心,所作所为在后人看来简直是荒唐。
下午孙延曾提及此事,说这是唯一的生机。
唐继祖看了孙延一眼,孙延挑眉,心想伯爷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子昭此言甚是。”老头子一锤定音,“这阵子府中人手你尽可调动。”
这是家主才有的权力,就算是唐继祖不行了,也只有唐观才能插手的权力啊!
老头子疯了……唐观脱口而出,“爹,大哥还在呢!”
唐贺毫不犹豫的道:“大事要紧。”
于是事儿就定下来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鸳鸯迎上来,低声道:“大公子,有个女子求见。自称是小叶的娘。”
小叶?
那不是云菲的丫鬟吗?
唐青蹙眉,“此人来作甚?”
小叶和外人勾结,差点就坑死了原身。
“说是有要事求见大公子。”
唐青犹豫了一下,“鸳鸯你随我去。”
孤男寡女说不清楚。
到了前院,唐青看到一个衣着简陋的妇人。妇人神色局促的站在角门内,也就是门子的小屋侧面,见到唐青和鸳鸯,搓着手走过来,福身,“见过公子。”
妇人抬头,看似局促,可眼中却有狡猾之意,让唐青想到了小叶。
同样的狡黠,同样的自以为是。
“何事?”唐青问道。
妇人发现鸳鸯头上有金饰,做工精巧,竟然比自己看到的贵妇头上的还要精致,眼中不禁闪过贪婪之色,随即落泪。
“公子不知,小女……去了。”
唐青一怔,小叶被抓后,唐青就把此事暂时搁下了,本想等着后续发现线索后再查,没想到小叶竟然死了。
“她是如何死的?罢了。”唐青叹息,“节哀顺变。”
小叶死在了牢中,以唐氏的能力都无法去追索此事真相,何况一个普通妇人。
妇人低头,抽噎着,“奴本想着小女是个没福的,没想到昨夜有人登门,说什么……小女之死与大公子有关。”
她抬头,偷瞥着唐青的神色。
唐青面无表情,“那么,你且去官府告状。”
鸳鸯忍不住说:“你女儿与人构陷大公子,若非大公子大量不计较,早就……”
“鸳鸯!”唐青喝住了鸳鸯,指指妇人,“给她一贯钱。”
妇人下意识的道:“至少十贯。”
唐青淡淡的道:“六百钱。”
“奴……”妇人刚想辩驳,突然低头,“多谢公子。”
唐青站在那里,看着妇人千恩万谢的出去。
他走到大门后,背靠门柱,仿佛在打盹。
街道上行人稀疏,夜风吹拂,妇人的脚步声很是清晰。
唐青回身道:“让护卫来。”
张力气和管峰来了。
“跟着。”唐青率先出府。
二人跟在后面,管峰嘀咕,“这大晚上的,大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话多。”张力气说。
“你特娘的就不心慌?”
“我心慌什么?”
“石家在盯着呢!那可是将门,家中护卫都是精锐。”
“大不了拼了,怕个鸟。”
唐青举起手,“闭嘴!”
唐继祖的吩咐刚传到府中各处,这阵子唐青的话,便是他的吩咐。
前方,妇人已经转过了街角。
她往前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男子。近前后,男子问,“如何?”
妇人说:“你教的法子不灵,那公子哥就给了一百钱。”
男子没看她递来的十文钱,“唐青可曾恼怒?”
妇人说:“好像……奴没仔细看。”
“废物!”男子骂道:“唐青最后说了什么?”
妇人说:“那公子说,哎!你跑什么?哎!哎!这钱你要不要,不要奴可就不客气了。”
男子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骂:“贱人,你等着!”
他狂奔而去,妇人回头,就看到唐青和一个护卫冲了过来。
“公子饶命!”妇人瘫坐在地上,指着男子说:“是那人唆使奴来要钱,奴……”
这就是个工具人……唐青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冲了过去。
男子一路急奔,在附近的巷子中七转八转的,最后冲进了一个黝黑的巷子里,他蹲在地上无声喘息着。
良久,男子侧耳倾听,嘿嘿笑道:“狗东西,也想拿你爷爷?”
脚步声突然传来。
就在巷子外。
男子一怔,背靠围墙缓缓站起来。
月色朦胧,把一个人影拉长,映照在了巷子里。拉长的人影摇晃着,缓缓逼近。
男子吞了口水,哆嗦一下,夜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男子撒腿就往巷子里跑。
幽深的巷子深处,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此路不通!”
男子回身,发现拉长的影子变成了两个。
“唐青!”男子尖叫,“你如何能寻到我!”
唐青走近,“是谁在背后指使?”
男子摇头,唐青狞笑,“拿下!”
两个护卫冲上去,只是两个回合,就把男子干翻。
“大公子,可要带回去?”张力气问道。
“堵住他的嘴。”唐青摇头。
管峰领悟了大公子的精神,“我来动手。”
憋着的惨嚎声中,唐青看着月色出神。
当初小叶构陷他,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这事儿一直没有回音。
他本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今日再度起了波澜。
“说!”管峰拉开布团低喝。
“我是石家人。”
管峰抬头看着唐青,唐青回身,“小叶可是石家指使?”
男子摇头,“小人不知。不过小人出来时,听管事说,当初早知晓有人要动手,咱们在边上捅一刀,就能让唐青那厮死无葬身之地。”
指使小叶的竟然不是石家?
这出乎了唐青的预料。
“小人都说了。”男子一脸光棍的模样,大有你要么打断我的腿,要么就放我走。
是谁?
唐青挠挠头,指指男子,“弄死!”
“不!”男子话刚出口一半,就被张力气一拳封嘴,满嘴牙被打落大半。
接着张力气倒转刀柄,用力砸在男子的喉结上。
喉结粉碎,堵住了气管。
男子双手捂着咽喉,倒在地上挣扎着,就像是个软体动物。
“走。”
唐青当先出去,管峰跟在后面,有些嫉妒,“老张你特娘的快了半步,否则该是我动手。”
张力气嘿嘿一笑。
回到府中,唐青把此事告知了唐继祖。
“不是石家?”
唐青看似漫不经心的注意着唐继祖的神色。
“那会是谁?”
唐青告退。
走远止步,只听到唐继祖的叹息声。
老头子究竟是有什么秘密?
唐青很是好奇。
路过唐贺的住处时,唐青看到花花提着灯笼,唐幺幺蹲在花丛边,撅着屁股,正小心翼翼的抓什么。
“幺幺,你在干啥?”唐青走过去好奇问。
“大哥呀!”唐幺幺回头看了大哥一眼,兴奋的道:“我在抓蟋蟀。”
那不是韩氏最喜欢的花吗?
唐青干咳一声,“据说,蟋蟀最喜藏在土里。”
唐青走了。
第二日请安,韩氏正在大发雷霆,“谁把我的花给铲了?”
唐贺喝着茶水,目光转动。
唐立没嫌疑。
唐幺幺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幺幺!”
“不是我!”
“伸手!”
唐幺幺背着手,“娘,不是我……我……”
唐青板着脸告退。
走没多远,就听到韩氏骂道:“看看你的手,指甲缝里还有黑泥,你这个死丫头,把我的花给折腾的……”
“爹,救我!”
“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