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执掌锦衣卫,对马顺来说便是人生巅峰。他知晓自己无法再进一步,更知晓自己以同知身份统御锦衣卫,是王爸爸的手腕。
——小子,你只是代理。咱能让你登天,也能随时让你跌入地狱。
执掌锦衣卫后,那弥天的权力让马顺飘了。
没人敢拒绝他的要求,没人敢顶撞他。
所以,当听到唐青拒绝后,他楞了一下,然后死死地盯着唐青,“你说了什么?”
老子答应了死无葬身之地,拒绝了还有一线生机……唐青再度认真的道:“这不是兵马司的职责,恕下官不能从命。”
后面的张坦愣住了,“这厮……”
本准备进宫的那个总旗也惊愕看着唐青,心想这厮真是好命啊!
“来人!”
“在。”
马顺指着唐青,“西城兵马司唐青渎职,以至于咸宜坊治安混乱。拿下!”
……
西城兵马司内平静依旧,所有人都在等着唐青归来分发任务。
从刚开始的人心惶惶,到现在的平静从容,落在有心人眼中,都会赞一句:那位大公子果然是好手段。
“不好了。”
跟着唐青去锦衣卫的弓手急匆匆回来。
“唐指挥被锦衣卫拿下了。”
西城兵马司瞬间就炸了。
“什么?”
“所为何事?”常彬问道。
弓手说:“说是唐指挥渎职,以至于咸宜坊治安混乱。”
“可这事儿不归锦衣卫管吧!巡城御史还没说话呢!”陈章华一脸悲愤,可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姜华冷冷看着二人,“锦衣卫有监察京师职责,且此乃非常时期,以渎职罪名拿下唐指挥,并无差池。”
常彬和陈章华默然。
姜华却不肯放过二人,指指他们,“你二人是真傻还是假傻?真当唐指挥出不来了?”
二人想点头,真的想点头。
进了锦衣卫大牢的人,能全身而退的,好像还没有。
至少在马顺执掌锦衣卫期间没有。
唐青……完了。
消息传遍西城兵马司,人心惶惶。
姜华极力约束,可并无卵用。
他此刻才知晓唐青能压制住西城兵马司上下,是何等的艰难和高明。
当唐继祖得知消息时,下意识的说:“可是陛下出手了?”
孙延一怔,“伯爷,大公子只是个七品官,除非是做了什么大事儿,还入不了陛下的眼。”
唐继祖浑身一松,接着捂额,“是为何?”
马洪惶然道:“说是大公子渎职,以至于咸宜坊治安混乱。”
“这是指文武群殴之事。”孙延眯着眼,“此事一直在发酵,文武都在叫嚣要报复,锦衣卫……不好!”
唐继祖也想到了,沉声道:“马顺这是要寻替罪羊。”
孙延起身,“伯爷,此事麻烦了。”
唐继祖叹息,“马顺马顺,要从此人手中抢人……”
孙延面色凝重,“难。”
“难也得要做。”唐继祖起身,扶着桌子,唐贺冲了进来,“爹,他们说子昭被下了诏狱?”
“他只是个七品官,没资格下诏狱。”唐继祖冷冷的道。
唐贺浑身一松,唐继祖说:“不过,比下诏狱更麻烦。”
当日中午,一家子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想办法。
但然并卵。
“马顺的身后是王振。”唐观分析道:“除非能说动王振,否则子昭难以周全。可王振何等人,别说去说动他,咱们连面都见不到。”
韩氏眸色复杂,“要不,去求英国公?”
唐继祖赞赏的对儿媳妇点点头,“此事唯有英国公才有可能说动马顺,不过……咱们家拿不出令英国公心动的筹码。”
“爹,要不去试试?”唐贺说。
唐继祖负手走出大堂,“上次我去试过了。”
“英国公如何说?”
“他很忙。”
……
张辅正在念佛经,每当这个时候,除非是有大事儿,否则无人敢来打扰。
念完佛经,仆役把他搀扶起来,走出佛堂。
外面管事在等候,“国公,江宁伯求见。”
“所为何事?”张辅问。
“就在先前,锦衣卫马顺拿下了唐继祖的孙儿唐青。”
张辅默然片刻,“老夫没空。”
“是。”
唐继祖知晓会是这个结果,但不来一趟,他终究意难平。
他策马在京师街头缓缓而行,眸色茫然。
“哟!这不是江宁伯吗?”
前面一辆马车停下,车帘揭开,露出了李氏的脸,她笑道:“江宁伯这是为大公子说亲?哎哟!听说大公子进了锦衣卫大牢,也不知哪家姑娘愿意进去和他成亲。”
唐继祖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李氏提高嗓门,“若是那日江宁伯点头,今日我那侄女儿就得以泪洗面了。说起来,这真是感谢江宁伯高抬贵手之恩呐!”
李氏得意而去。
唐青被安排在郑宏的隔壁。
郑宏那边条件贼好,唐青这边……他看了一眼发黑的干草,不禁发愁今夜怎么睡。
等狱卒来了,唐青指着干草说:“能否更换?”
狱卒冷笑,“呸!”
唐青笑了笑,“五贯!”
狱卒身形一滞,依旧没动心。
“十贯!”
狱卒回身,“等着。”
果然,钱能通神。
隔壁躺着的郑宏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禁乐了,下床过来,扒拉着栏杆往右边瞅,“狗东西,你也进来了。”
唐青呵呵一笑,“武安侯还不知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吗?”
郑宏冷笑,“无论如何,马顺也不敢对本侯下毒手。而你……据说锦衣卫有一整套悄无声息弄死人的法子,你可准备好了?”
他想让唐青夜不能寐。
可是夜,唐青睡的格外安稳。
他写了一张纸条给狱卒,凭着这张纸条,狱卒能去外面找到伯府蹲守的人要十贯钱。
消息传到伯府,唐继祖松了口气,“还好。”
至少马顺没有马上弄死唐青的心思。
清晨,唐青在自己的牢房中锻炼。
俯卧撑,原地跑,徒手深蹲……
一整套下来半个时辰就没了。
隔壁的郑宏被他锻炼的声音弄的心烦意乱,骂道:“没完了是吧?”
唐青没搭理他,郑宏恼火的道:“等出了锦衣卫,本侯有无数法子弄死你。”
唐青一边拉伸,一边说:“武安侯这是心烦意乱了吧!说来你也是个胆子肥的,对了,我很是好奇,你怎地觉着文官们比陛下更为势大?”
郑宏冷笑,“本侯何时说过这话?”
唐青哈哈一笑,“若非如此,你怎会在锦衣卫的牢中。”
郑宏默然。
唐青压着小腿,声音有些沉闷,“武安侯的富贵来自于陛下,却想骑墙,就不怕被削爵吗?”
郑宏讥诮的道:“唐继祖是如何教你的?身为武勋,要想保住富贵,首要是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哪怕是国公也无济于事。”
“那么,武安侯这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唐青问。
“小子,就凭你也想套本侯的话?”郑宏呵呵一笑,回去躺下。
他权衡了许久,思虑再三,若是彻底效忠皇帝,那些文人会死死地盯着他和侯府,但凡找到一点不对的地方,就能用弹章和舆论弄死他。
你要说当下文官们为何不这样做……斗而不破啊!
文官们的目标是帝王的权力,武勋看似站在皇帝这一边,可谁不知道这群腐化分子的忠心早就变质了。
所以,以前武勋和文官之间看似争斗不休,但一直是斗而不破。
郑氏一旦彻底投靠皇帝,那后果不想可知。
至于什么富贵来自于皇帝,得了吧,在武勋们的眼中,自家的富贵是靠祖辈功劳换来的。
咱们和皇帝是利益交换。
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这便是当下大明政局的现状。
郑宏想到这里,不禁笑了,“小子,马顺正想寻个人来杀鸡儆猴,本侯敢打赌,三日之内,你必然被处置。自求多福吧!”
唐青那边没动静。
郑宏这两日在牢中不说话,早就闷坏了,此刻忍不住说:“我说,你就不怕死?”
“嗯!”
“啧!那什么刚直不阿的名头,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本侯。你若真是刚直不阿,唐继祖怎敢让你出仕?那是自寻死路。”
“嗯!”
“你特么在作甚?”郑宏大怒。
“我在拉屎。”
……
锦衣卫大堂。
马顺正在安排。
“本官拿了那些文人,如今外面沸反盈天,你等马上去放话,就说西城兵马司指挥唐青胆大妄为,已经被我锦衣卫拿下,必然严惩。”
张坦点头,“同知的意思是把唐青丢出去,以供那些文人泻火。可如此……是不是低头太过了。”
“记住,宁可得罪武人,也莫要得罪文人太甚。”马顺说:“否则,此刻看似文武争斗,陛下也站在武勋这边,可你想想,当年为了安抚北方士子,太祖皇帝冤杀了科举考官……”
张坦心中凛然,“是。”
“记住,做事要留后路,否则,咱们便是替罪羊。”
马顺进宫之前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见到王振后,先说了郑宏的冥顽不灵,又说京师当下暗流涌动,锦衣卫人手不足,疲于奔命。
王振等他说完,淡淡的道:“无能!”
马顺噗通跪下,浑身颤栗,“翁父,下官尽力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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