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里装饰的颇为清雅,墙壁上挂着前朝字画,另有一幅气势宏大的山水画挂在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
王振摩挲着玉佩,说:“大同那边正摩拳擦掌,陛下意欲亲征,可武勋心思难测,没有武勋支撑,如何厮杀?”
“翁父,那石亨乃是陛下赞许的名将,有他在大同……应当无碍吧!”马顺说。
王振冷笑,“咱教你个乖,但凡用人,不可倚重一人。制衡,懂吗?”
这是帝王之道。
马顺低头唯唯。
“郑宏那里你去想法子。”王振起身道:“要尽快。”
马顺急眼了,回到锦衣卫就去牢中。
脚步声在甬道中很是沉闷,那些人犯纷纷躲在最角落里,恨不能来个隐身术。
唐青躺在新换的稻草上,看到马顺从牢门前走过。
这厮来作甚?
“武安侯好消遣。”马顺冷冷的道:“没看到武安侯的被褥都脏污了吗?尽数换了。”
卧槽!
唐青愕然,心想马顺是喝多了?
郑宏这等人可不是怀柔就会低头的。
这等人只服打。
几个狱卒抱着干草来了,唐青一看不禁乐了。
这不是我这边刚换下来的稻草吗?
上面乌漆嘛黑的,不知经历了多少任前辈遗留的各种东西。
“你等要作甚?马顺,你想羞辱本侯吗?”
郑宏挣扎了一番,最终,整个牢房按照标准重置。
甚至比唐青的还差。
等马顺走了后,唐青笑了。
“喔霍霍!武安侯好享受啊!”
“狗东西,本侯出去弄死你!”郑宏从小就在富贵窝里泡着,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唐青呵呵一笑,躺在自己的新换的稻草床上,乐滋滋的唱着歌。
早饭来了。
唐青的馒头看着黑漆漆的,他咬了一口,却乐了,“好东西。”
“贱人。”隔壁的郑宏看着黑馒头没有胃口。
“撒比。”唐青说:“这是全麦粉加野菜做的馒头,健康懂不懂?哎!没文化真可怕。”
郑宏突然笑了,“记住本侯说的三日之期,马顺对你的耐心有限,还有两日,你自求多福吧!对了,你求求本侯,兴许本侯善心一发,愿意答应马顺。”
“撒比!”隔壁传来了唐青不屑的回复,“你答应了马顺,他更要弄死我。”
郑宏呵呵一笑,“你莫要错失活命的机会。”
可唐青知道,若是自己说动了郑宏,马顺为了把功劳收入囊中,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弄死。
“我不想喝水死,更不喜欢躲猫猫。”唐青眯着眼,“老钱,该动手了。”
……
此刻钱敏就在咸宜坊。
十余混混头目被他召集而来。
“什么?闹事?咱们可不敢。”
“是啊!如今京师上下多少眼睛在盯着,咱们去闹事,那是自寻死路。”
钱敏看着这些混混头目,一拍桌子,等众人安静下来,他拿出一叠纸,扬起说:“这些都是你等犯事的罪证,偷鸡摸狗,敲诈勒索,坑蒙拐骗……”
一个混混头目起身,“请钱小旗吩咐,小人愿为唐指挥效死。”
“不过是闹事罢了,钱小旗放心。”
果然,都是唐指挥说的记吃不记打的蠢货……钱敏走出大堂,看着锦衣卫方向,轻声道:“唐指挥放心,就算是粉身碎骨,小人也要把咸宜坊闹翻天!”
……
第二日清晨,马顺早早去宫中请见王爸爸。
进了值房,看着依旧在烧着的小半截蜡烛,马顺知晓王爸爸又是勤政的一天,恭维了几句话,说:“下官刚给郑宏上了手段,估摸着还得等些时日。”
“要快!”王振有些不满的道:“另外,太后那里抱怨,说有贵人进宫说家中遭贼,京师治安混乱如斯,兵马司在作甚?”
王振前阵子吩咐马顺,让锦衣卫督察五城兵马司。
马顺说:“翁父,下官昨日才将吩咐五城兵马司,令他们看好各处治安。”
王振面色稍霁。
“王太监。”
张朝进来。
“何事?”王振问。
张朝看了马顺一眼,“昨夜咸宜坊大乱,群殴数起,抢劫十余起,另有读书人被人套麻袋毒打……”
马顺:“……”
王振突然温和一笑,“马顺。”
“翁父。”
“你来。”
马顺走过去,弯着腰,王爸爸温和的笑容下,眼眸神色寒光一闪,用力抽了他一巴掌。
马顺惶然跪下,“翁父。”
王振接过张朝递来的手绢,低头看看手,“太油。”
马顺浑身颤栗,王振起身,淡淡的道:“你以为咱不知晓西城兵马司的唐青被你拿了?你以为咱不知晓你是想把此人丢出来,为自己的无能挡灾?”
他每说一句,马顺的身体便剧烈的颤抖一阵。
“蠢货,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
……
“把你的干草给本侯一些。”
郑宏尝试着躺了一下自己的‘新床’,只是一下,他就蹦了起来,蹲着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唐青呵呵一笑,“凭什么?”
“本侯出去了,会为你说好话。”郑宏用蛊惑的语气说:“就凭唐继祖的手腕和关系,你别说出去,弄不好死在狱中也是寻常。你还年轻……”
“咱们没交情,不,是有恩怨。既然如此,折现吧!”唐青说。
“可本侯没带钱。”
“身上呢?玉佩什么的。别说锦衣卫敢搜刮你的贴身财物。”唐青知晓,除非是注定要倒霉的权贵,否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是传家宝,你休想。”
郑宏的随身玉佩可是武安侯一系传下来的,据闻是当年太宗皇帝赏赐的好货色,可遇不可求。
“那就作罢。”唐青躺在干稻草上,悠哉悠哉的说:“这干草有一股子清香,稻谷的清香,晚上定然能伴着这股子清香做个好梦。”
郑宏被他说的越发难受,再看看自己的‘床’,咬牙道:“罢了。”
唐青乐了,爬起来走到栏杆边,隔壁的郑宏也走了过来,二人之间伸手可及。
“你先把干草弄过来。”郑宏说。
唐青打个哈哈,“你先把玉佩弄过来。”
“你先!”
“你先!”
“唐青!莫要逼人太甚。”
“最后一次,你先。”
郑宏默然。
就在唐青觉得这厮不愿意的时候,隔壁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的是……
唐青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也就是普通。”
郑宏咬牙切齿的道:“这是上好的玉石。”
“给你。”唐青分十多次把干草给了郑宏。
郑宏此生第一次为自己铺床,唐青催促,“赶紧把你的干草弄过来。”
郑宏笑道:“今夜你就睡地上吧!哈哈哈哈!”
锦衣卫的牢房特别潮,谁敢睡地上,保证会落下病根。
郑宏躺在新床上,得意的笑了。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马顺啊马顺,就凭你也想让本侯动心?
马顺暗示过他,口头效忠王爸爸不信,你必须要去做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投名状!
郑宏冷笑。
脚步声传来。
郑宏闭上眼,“又来了,特么的烦不烦!”
脚步声在隔壁停住,郑宏冷笑,心想唐青那厮算是玩完了。
可惜啊!本侯还没耍够他。
还有,可惜了那块玉佩。不过郑宏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能出狱,马顺再牛逼,也得给自己这个面子,把玉佩还给自己。
“唐青!”
是马顺的声音。
“马同知,啥事?”唐青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这厮真是不知死活啊!
郑宏摇头,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唐青那厮真是刚直不阿?
“你在西城兵马司的功绩本官一直看在眼里,不过,此次咸宜坊的事儿闹得极大,本官也不得不暂且把你下狱,以平息外界怒火。”
这不对啊!
郑宏猛地坐起来,看到外面几个狱卒提着灯笼,马顺站在前方,温和的对唐青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倒是让你受了委屈。”
这不对吧!
马顺是吃错药了……郑宏不禁下床,走到边上。
“哦!下官倒是不知。”唐青的声音不卑不亢。
“打开牢门。”马顺吩咐。
牢门打开,唐青走出来,马顺说:“此次回去,你要看好西城,若是再出了岔子,本官也护不住你。”
唐青回头看了郑宏一眼,挑眉,做个挑衅的姿态。
卧槽尼玛!
这厮……他竟然出去了?
郑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床’,先前他还在幸灾乐祸唐青今晚会睡地上。
可如今这厮今晚多半会睡在家中。
郑宏原先想着等自己出去后,再寻关系来威胁在狱中的唐青,逼迫他交出玉佩。
如今……
“他不会是早就料到自己今日能出去吧?”郑宏突然想到了这个,接着摇头,“怎么可能。”
唐青走出锦衣卫,伸个懒腰,回身看了一眼。
门子说:“往日但凡有人犯出去,没人敢回头看咱们一眼,你这厮倒是胆大。”
呵呵!
唐青一笑,随即出了正阳门。
狗腿子正蹲在大门外,一脸愁苦。
“大公子若是出不来怎么办?伯爷都没法了,要不……劫狱?寻谁去劫狱呢?”
“狗东西。”一个小吏不知为何,特地走过马洪身侧,冲着他呸了一口。
马洪大怒,起身怒目而视,小吏冷笑,“你那主人进了锦衣卫死定了,怎地,想动手?”
马洪悲愤的紧握双拳。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马洪。”
“在!”
“打!”
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