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阁,第四层
    应是过了好一会儿。
    沈羡才将神念投在功法一栏后面的字上,心头不由一动。
    武道功法已然变成寥寥五个字:《五行玄元功》【宗师级功法,可融合推演】
    “怪不得功法上蒙上一层迷雾,五行属性功法在宗师境齐全之后,竟变成了五行玄元功。”沈羡心头恍然大悟。
    而磨盘的讯息也适时传来。
    此后他的武道功法只有一个名字,但仍需要寻找其他五行功法,帮助推衍更高的大宗师级功法《五行玄元功》,乃至武神级功法、破碎级功法、人仙级功法。
    唯有如此,将来才可以开拓人仙之上的境界。
    当然,他对过往融合过的功法,一些理解和感悟也不会消失,仍然可以指点修炼融合前某一单一属性功法的人。
    薛芷画见沈羡面上现出思索之色,道:“那我将这些武技放在那里。”
    沈羡温声道:“让阁中负责这一层的令史,造册登记,同时我再寻几本大宗师级功法,以免在外间突破。”
    薛芷画点了点头。
    沈羡说话间,打算前往第五层,前往第四境【大宗师】的功法区域,那里整整一层都是第四境武道功法。
    而就在这时,一个令史上得阁楼,禀告道:“学士,长公主殿下在外面。”
    薛芷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修丽双眉,但脚下不停,拿着手中的武技,前去登记造册。
    沈羡道:“我去迎迎。”
    说话间,下得麒麟阁第四层。
    他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过来做什么。
    待下得第三层,小吏禀告,长公主在他阁中办公的公署等候。
    那一袭朱裳衣裙,云髻巍峨秀丽的丽人,正落座在一张椅子上,神态悠然地品茗。
    日光透过窗棂照耀在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更添几许明媚、华艳。
    麒麟阁的直学士——郑观应躬身在不远处,脸上堆着笑意,正在与其叙话。
    或者说回答着长公主的询问。
    少顷,沈羡趋步近前,拱手见礼:“殿下。”
    长公主转眸看向沈羡,雪肤玉颜上的笑意明媚:“沈学士来了?”
    沈羡道:“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本宫也不是什么外人,无需如此客套。”长公主巧笑嫣然,嘴里打趣说着,柔声道:“沈学士,本宫向母后请了个假,打算去一趟安州。”
    沈羡:“……”
    不是,你个公主不在京中好好待着,跑出去做什么?
    长公主挥手示意郑观应下去,而后,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那两瓣宛如桃花的唇瓣贴合在瓷杯上,柔声道:“本宫困在仙道第五境日久,就想出去游历一番,看能否突破到第六境的洞虚之境。”
    沈羡沉吟片刻,道:“殿下,臣这次查察地方,稽查不法,可能多有微服私访之举,殿下跟随左右,只怕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其实,如果有长公主暗中护持,面对仙道方面的高手暗害,也能更有保障一些。
    但这位公主随行,也会影响他办案。
    “本宫不和你一道,就在谷河县盘桓,然后可能会到别的地方游历,正好如有什么事儿,也能随时支应于你。”长公主柔声道。
    再在京城呆下去,定然又要面对那杨攸行的骚扰,不如出去散散心。
    沈羡想了想,开口道:“既然长公主殿下已经决定了,那臣也无话可说。”
    就算这位长公主不明说,偷偷四处游历,他还能管着人家不成?不妨索性顺水推舟。
    “芷画呢?”长公主也没有多说此事,显然只是过来通知一声,诧异问道:“怎么没有见她?”
    沈羡道:“这会儿在阁中四层。”
    长公主放下茶盅,起得身来:“本宫上去看看。”
    沈羡道:“殿下自便。”
    他打算先行梳理一下《五行玄元功》,同时将两门土行玄阶武技推衍至炉火纯青。
    长公主点了点头,径直去寻薛芷画。
    而后,沈羡在感知了《五行玄元功》的真元行功路径之后,并未在下方耽搁,一路上得麒麟阁第五层,开始寻找五门大宗师级功法,倒是没有挑选武技。
    他现在手里的武技都没有修炼完,倒是不急。
    长公主则是和薛芷画在小几旁品茗叙话。
    “等会儿,你去朱雀福地多备一些丹药,以便在河北道招募英杰之士。”长公主提醒道。
    薛芷画点了点头,问道:“殿下,司荻大人呢?”
    “她最近在修炼,备战和玉清教的比试。”长公主幽幽一叹,柔声道:“上次让你去游历,修为有所提升,本宫也想去谷河县住一段时间,寻甜夏说说话。”
    薛芷画默然了下,清声道:“谷河县人杰地灵,又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殿下在那应能有所领悟。”
    “昨日碰见御兽峰的师兄,说你捉了一只金蟾,让他给施了御兽禁制,准备放到工部帮着寻金探宝?”长公主宛如星月的眉眼含笑,柔声道:“难道就是你从谷河县带出来的?”
    薛芷画点了点头,道:“它既具有此等异能,不如用之于正道。”
    “看来沈学士说的对,天下妖类以其天赋能为,可以为朝廷所用,受人道驱驰。”长公主感慨道。
    薛芷画道:“只是那等妖类皆为朝廷所用的盛世,要等圣皇治世了。”
    上古之时,妖类心甘情愿为圣皇驱驰。
    两刻钟后,沈羡看向手中厚厚的几本大宗师级功法,目光出神。
    暗道,如果不是背靠麒麟阁,他为了搜集这几门功法,不知道要多艰难。
    但现在麒麟阁直接就有了。
    只是这样的武道功法储备,只到武道第七境,再往上,他就要自创武道功法。
    等沈羡挑选好五行大宗师级功法,想了想,又来到一二境的道法区域。
    “我现在已经拜入上清教,完全可以开始修炼混元一气功,然后同时参悟上清教的功法,以便得兼道武道之勇和仙道之妙。”
    念及此处,沈羡来到放有道法的立柜前,只见其上摆放着《火行道法》,《基础符箓大全》、《五行大遁》、《小云雨诀》、《冰剑诀》……
    沈羡拿去一本符箓大全,眸光垂落,翻了翻目录。
    嗯,其上明文所载,乃是仙道第二境【天门境】修士开始修行,都是一些初级符箓图解。
    比如净尘符,化煞符,太岁符,镇僵符,烈火符,乃至平安符,治病符,解厄符,请神符……
    如果这不是一方光怪陆离的仙道世界,他还以为来到了后世的旧书地摊,看着那二十元一本的符箓图解之书。
    “这些符箓乃是修习更高符箓之道的基础。”沈羡思量了下,心头盘算着。
    这般一来,还不如在上清教的元符峰去研习更高等的功法。
    不过拿两本路上好翻阅,夯实一下基础。
    将一些一二境的仙道法术拿了几本,重新前往第四层,寻找薛芷画和长公主二人。
    见到沈羡,薛芷画柔声道:“去朱雀福地取丹药吧。”
    长公主眉眼流溢着浅浅笑意,柔声道:“多取一些,省得修行的时候不够用了。”
    沈羡听闻丽人之言,暗道,不愧是出身皇家的天潢贵胄。
    三人说话间,进入朱雀福地。
    长公主轻笑了下,道:“芷画,你去装丹药,本宫有几句话和沈学士叙说。”
    薛芷画“嗯”地应了一声,向一侧的偏殿行去。
    又是拿出扫荡的架势,将一境、二境、三境丹药收入须弥袋,显然筹建斩妖、靖祟二司根本少不了这些丹药。
    沈羡目色疑惑地看向丽人,道:“殿下还请吩咐。”
    长公主道:“崔卢两族经先前一事,视为奇耻大辱,可能会选派仙道人物加害于你。”
    “殿下,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沈羡问道。
    长公主道:“本宫在玉清教里有不少相熟朋友,你对崔卢两族的施为,清河崔氏也有极大不满,不过你如今风头正盛,他们暂时寻不到机会。”
    沈羡将崔卢两族年轻子弟击败之后,挂在旗杆上,上书条幅的行为,可以说十分之阴毒狠辣。
    “所以殿下这才随行相护。”沈羡看向丽人,问道。
    长公主轻轻一笑,道:“本宫只护持你到安州,后续,也想看看他们有何手段。”
    沈羡:“……”
    所以,你是看戏去了?
    不过,他手中有国师慕容玥相赠的三支道法玉简,如果崔卢两族当真派人谋刺,正好用上。
    “你也放心,母后断不会让你受歹人戕害的。”长公主宽慰道。
    沈羡温声道:“多谢殿下关心。”
    长公主脸上笑意愈见明媚,柔声道:“你先前不是也拜入到上清教,仙道得空也修行修行,也好多一些护身手段。”
    沈羡道:“已经得了炼气法门,这就回去修行。”
    “好了,本宫去寻芷画,也挑选一些东西好赏人,就不和你多说了。”
    丽人轻笑说着,然后翩然离去。
    ……
    ……
    安州,谷河县,县衙
    沈斌落座在条案之后,翻阅着手中的卷宗。
    自其人代理县中事务以来,县中裴主簿全力协助,对金鳞帮进行了扫荡,而今日正是一个总结会。
    “关闭青楼八家,赌坊十二家,解救被逼良为娼的女子近百人,抓捕金鳞帮大小头目并帮众三百余人。”裴主簿手下的一个小吏念诵着战果。
    沈斌沉声道:“有些放高利贷,逼良为娼的案子,还有设赌局坑害百姓,草菅人命诸事,也要穷追不舍地调查,万万不可使法外遗奸。”
    裴主簿和一众县吏应声称是。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神色仓惶而来,禀告道:“少府,少府。”
    “何事如此慌张?”沈斌皱眉,喝问道。
    衙役道:“州里的长史大人到了县衙之外,小吏说是巡察谷河县,让大人前去迎接呢。”
    沈斌闻言,面色微顿,看向一旁的裴主簿,道:“你我出去迎迎。”
    裴主簿目色凝重,道:“只怕来者不善。”
    以他猜测,多半是谷河县向州中通风报信,州中的官员过来为卢县令等人撑腰来了。
    此刻,朝廷授官沈斌为谷河县令,以及槛送卢县令等一干人犯入京的圣旨还在路上,所以,安州方面尚不知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斌面色淡漠,离案而行,道:“一同去看看。”
    也不知道羡儿去了神京怎么样,有没有在千牛卫中担任备身。
    此刻的沈斌尚不知晓沈羡已经成为天后近臣,视为座上宾的无双国士,而且给自己谋来了谷河县令一职。
    而沈羡也将以河北道黜陟使的身份,返回安州公干。
    此刻,县衙之外的街道上,数十身穿刺绣安州州衙字样的兵丁,护送着一辆马车,在外等候着。
    马车车厢中,安州长史裘英面容阴沉,一旁则是司法参军张洵,则是相陪叙话。
    “这个沈斌,当真是不像话,就因为县中江湖帮派和其个人私怨,就联合朱雀司的人,将一位朝廷七品县令卷入案中,当真是岂有此理!”裘英冷声道。
    他得了谷河县方面卢县令和刘县丞的求助书信,原本想和使君商量,不想使君外出,只能紧急来此处置。
    张洵道:“裘长史,下官以为,朱雀司既然这般处置,定是拿了证据,你我不可妄动,不妨先观察一下情况。”
    “证据?他们能有什么证据?”裘英因为激动,颌下的胡子几乎都飞扬起来,沉声道:“朱雀使邢刚,自己尚且鲁莽无状,不知做下多少扰乱地方的事,如非使君宽宏,他不知铸下多少大错,可见彼等朱雀司一向如此妄为!”
    张洵闻言,也不好再辩。
    “大人,谷河县的人出来了。”一个小吏禀告道。
    说话间,就见谷河县中以谷河县尉沈斌为首,裴主簿落后半步,率领六曹佐,自县衙中迎出,浩浩荡荡。
    裘英面容怒气翻涌,道:“你我下去,定要惩治一下这胆大妄为的谷河县尉!”
    掀开车帘,下得马车。
    “谷河县尉何在?”裘英一下来,神色不善,劈头盖脸喝问道。
    沈斌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长史大人。”
    裘英道:“谁给你的胆子,将谷河县令囚禁在宅邸的?”
    沈斌脸色不好看,道:“裘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下官何曾囚禁卢大人?卢大人如今闭门思过,现在就在卢家庄园中,没有人禁其自由。”
    “还敢狡辩!”裘英声色俱厉道:“卢县令求援的书信,已经递到了州里刺史大人的案头!”
    沈斌面容如铁,一时不言。
    他说卢昉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老实,原来是向州里写了求援书信。
    安州乃是中州,刺史官居正四品下,如果以刺史对抗朱雀司的钳制,倒也是正常中事。
    司法参军张洵道:“沈县尉,你也是安州内有名的刑吏了,朱雀司的人来地方胡闹,你也跟着起哄?”
    裘英喝问道:“那位朱雀司的千户何在?”
    “此刻不在此地,已经返回京城复命。”沈斌道。
    裘英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还不去请卢县令来?”
    说着,一双冷厉目光投向一旁的裴主簿,道:“裴主簿,你即刻去派人请卢县令至县衙主持大局,同时,重新审理金鳞帮勾结妖邪加害朝廷命官一案,本官怀疑其内有着屈打招供等事,这次汇同州中的张参军,一同会审此案。”
    裴仁静却面色漠然,拱手道:“恕卑职不能从命!”
    事到如今,不能退后半步。
    一个中州长史算什么?沈氏父子背后站得可是开国勋臣,薛国公一脉!
    “嗯?”裘英闻言,面色愕然,旋即脸色愈发阴冷,厉喝道:“裴主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张洵也皱眉道:“裴主簿,莫要自误!”
    沈斌沉声道:“朱雀司的大人临入京前有言,卢县令涉案其中,彼将向朝廷参劾,未得到朝廷诏令之前,卢县令在府中闭门待参。”
    裘英怒气冲冲,沉声道:“朱雀司一个六品千户,彼等虽有监察之权,但也敢插手地方人事?”
    说着,吩咐道:“来人,拿下沈斌!派人去请谷河县令。”
    然而,谷河县衙一方的衙役,根本无人响应。
    而裘英身旁随行的衙役刚刚动手,却见赵朗“蹭”地抽出腰刀,脸色凶狠,道:“我看谁敢?”
    李彦等一干谷河县衙役也都抽出腰刀,目光冷冷地看向安州的衙役。
    裘英冷声道:“持械对抗上官,当真是反了!”
    他堂堂一州长史,官居正六品上,处置一个从九品上的县尉,话竟不管用了?
    张洵同样脸色倏变,沉喝道:“沈斌,你要做什么?让你的人将刀收起来!”
    沈斌沉声道:“张参军,你我也是老熟人了,裘长史他没有这个权力拿下本官。”
    一县之尉,别看只是从九品,但因典掌治安之事,位卑权重,也就刺史可一言可免。
    因为刺史作为主官,可谓封疆大吏,哪怕是县令也可以调整,但要向朝廷备案。
    裘长史脸色阴沉,有些下不来台。
    他此行出来的急,并没有向安州刺史崔旭请一封加盖公文的手书。
    而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远处传来阵阵“哒哒”的马蹄声,几个千牛卫护送着一个内监,策马而来。
    在经历了十来天后,经过中书门下签发,吏部拖延许久才执行的敕书和公文告身,由宫中内使来到谷河县。
    “这是?”张洵循声而望。
    “唏律律!”
    伴随着马匹嘶鸣声,为首的年轻内监勒马而停,目光诧异地看向身穿官差服的众人,问道:“谷河县令卢昉,谷河县尉沈斌何在?”
    沈斌闻言,快行几步,道:“下官谷河县尉沈斌,见过这位中使。”
    而裘英和张洵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疑惑之色。
    内监眼神柔和一些,高声道:“谷河县尉沈斌,接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