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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粗劣之计

    “说是当着天子百官的面,直谏前太尉贾诩,因此得到褒奖。”

    李鸿一边回忆,一边细细复述线人提供的情报。

    麋威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不够熟悉当下魏廷的制度。徐公这个御史中丞,到底算不算中枢要臣?”

    “或者说,他能参与到曹氏军国大计的决策中吗?”

    李鸿不假思索道:

    “曹氏虽然一度恢复了御史大夫之职,但御史台主吏,仍为中丞。三独坐之名与汉制无异,故必为中枢要职。”

    “但具体是否参与军机要务,却不能一概而论,还得看与魏帝的亲疏。”

    也就是说,徐庶的级别已经够了。

    但在曹丕近臣中资历可能不足,除非另有机缘。

    而李鸿听到这,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将军是否怀疑,徐公近来参与了机要之事,被校事盯得更严,所以才变得更难联络了?”

    “有这个可能。”麋威颔首。

    “而且夏侯霸这次南下过于蹊跷。看似危害,暗藏契机……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手。”

    仔细考虑一番,麋威决定暂缓处理夏侯霸。

    不仅仅是基于对徐庶的信任。

    更基于对手下将领能力的信任。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太相信徐庶能在洛阳搞出多大的动静。

    洛阳能人太多,聪明人太多。

    徐庶能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给自己这边传递情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指望他替自己覆灭魏国,委实强人所难。

    便对李鸿道:“你继续联络细作,趁夏侯霸南下,往北渗透,然后替我办一件事……”

    ……

    作为东汉的末代都城,曹魏的龙兴之地,许昌城外有足够容纳大军屯驻的营地。

    甚至都不需要临时加修。

    自曹洪将旗插在城头之日算起,从北边来的粮船,车马,每日络绎不绝。

    营地日渐喧嚣,仓廪日渐充盈。

    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就在眼前。

    然而居于风暴中心的骠骑将军曹洪,每日却只在官廨里饮酒作乐,跟女伎们嬉戏游乐。

    一来二去,自是有人看不惯。

    “将军为国出征,不思军计,反倒醉生梦死,莫不是要败坏先帝和陛下创下的基业!”

    大门外,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曹洪无需抬头便知道是谁。

    随手打发女伎们离去,却并未起身相迎,懒洋洋道:

    “佐治有话便说,何必冷嘲热讽?”

    “莫不是怪我没有邀你同乐?”

    “实不相瞒,自当年在下辩被杨义山骂为桀、纣之后,我便畏于与直士饮宴。”

    “无他,只是免得彼此都不痛快而已!”

    佐治便是军师辛毗了,闻言顿时气结。

    若在平时,他定要据理力争,以明礼、义。

    但此时非曹洪不足以调度大军,只能暂且放下私怨,质问道:

    “夏侯仲权围城不克,向将军请求增兵。将军为何不应?”

    曹洪无所谓道:

    “仲权麾下皆是中军精锐,何须增兵?我看他是初次独立领军,胆气不足。”

    “况且,佐治前番不是说那麋威手下一群乌合之众吗?”

    “既如此,就更没有必要仓促增兵了。”

    辛毗闻言眉头一皱:

    “将军怎能断章取义?”

    “我明明说的是关羽大军聚于宛城,麋威暂时兵弱!”

    “而且我也说了,这次急攻,一是为了借麋威试探关羽在宛城的虚实,二是为了尽快声援南阳、方城一带的官兵,鼓舞士气,免得重蹈徐景山在昆阳的覆辙。”

    “怎么到将军嘴里,竟成了我轻敌?”

    曹洪嬉笑不应。

    辛毗虽然耿直,却不愚钝。

    立马就意识到对方这态度不对劲,干脆问道:

    “将军莫不是听信了小人谗言?”

    曹洪这才缓缓坐起:

    “哪里是小人,分明是为民请命的君子!”

    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张色泽蜡黄的怪纸,重重拍在身前木案上。

    辛毗并未被他的姿态所慑,反而想起看过的徐邈奏表,脱口而出:

    “麋氏纸?”

    旋即上前取来。

    细细一看,面色数变。

    原来曹洪口中的“君子”,正是发明者麋氏纸的那个麋威。

    其人历数曹魏失德无道、残虐生民之事。

    又指出洛中无大将,竟以无德小人曹洪挂帅,可见天命在汉不在魏。

    而他之所以不来许昌取曹洪性命,是因为辛毗是智者,夏侯霸是勇将。

    若无此二人相助,他杀曹洪如探囊取物云云。

    总之就是极力贬低曹洪,同时盛赞辛毗和夏侯霸。

    辛毗何等见识,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

    更生气了:

    “将军乃宿将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能轻信这等粗劣的离间计!”

    曹洪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原来我在佐治眼中,也非一无是处吗?”

    “是啊,如此粗劣之计,我怎会相信!”

    “可我信或不信,又有何用?”

    “就怕有人偏要信!”

    辛毗张了张嘴,低头再看,猛然醒悟。

    此信并非私人信件,乃是以檄文的制式写就。

    换言之……

    “敌军细作已经传檄到广成关以南。”

    “此时洛阳的公卿大臣,怕是人人都在议论此事了!”

    曹洪说罢,重重一叹。

    而辛毗到底也是从洛阳那片龙潭虎穴里走出来的,当然知晓人心艰险。

    一时怒意全无,只剩下忧虑。

    反过来安慰曹洪道:

    “陛下神武睿略,为天下所知,此等无端谗言,不至于动摇将军帅位。”

    曹洪这才面色稍缓。

    其实他也不信曹丕会因此拿下自己,顶多就是让年轻将领们分走功劳罢了。

    而他已经官至骠骑将军,封了阳都侯,再往上,只能增加邑户数量。

    这种可有可无的赏赐,他早就不在意。

    不然呢?

    难不成要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毁掉这一世忠名?

    谁会支持他?

    所以曹洪今日作态,不过是借机拿捏一下辛毗这个直士,顺便发泄一下心中不满罢了。

    该给夏侯霸的增援,他早已准备好。

    就等着辛毗来求自己了。

    当下便要应允对方所求。

    但就在此时,一员年轻裨将匆匆而来,喜上眉梢:

    “将军!有捷报!”

    “夏侯将军围攻昆阳连日不克,于是改为佯攻,其后连夜奔袭滍、汝下游的定陵、偃县。”

    “二城守军措不及防,仓惶出逃,今已克复二城!”

    闻得此言,曹洪下意识看了辛毗一眼。

    却见后者同样在看自己。

    表情莫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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