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做法,她很是不赞同。
对养女百般宠爱,说什么也不让她下乡。
这身份一对调。
亲生女儿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没享上几天福,就立刻给扔乡下去了。
一个在农村待了十八年的女孩子,一点基础都没有,硬是凭借自己本事考上了文工团。
才短短几个月,就担当了主角。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
她记得清楚,去年十一去羊城军区文工团慰问回来之后,舞蹈队的总队长王芹,还跟她提过一嘴。
说羊城军区那边出了个好苗子。
那个演吴清华的姑娘。
基本功扎实,灵气逼人,天赋绝佳。
可惜,那边当成了宝贝,说什么也不放人。
她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只记得王芹连连感叹,说可惜了。
没想到,王芹说的这个好苗子,居然是温乔。
想到这里,白冰心中生起了一批疑虑。
羊城军区那边,真的是出于大局吗?
于建芬会为了这份人情,把军区的荣誉跟名声置于不顾?
之前,白冰心里还在埋怨,说羊城军区,地方主义保护太重,不给她这个总政团长面子。
这会,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会不会是,事情真的如于建芬所说。
人家羊城军区文工团,完全是按照规章办事。
也许,真的是沈月如的能力不足,无法担当大任。
才只得了一个群舞的角色。
她在总政当了这么多年的团长,自然清楚的很。
在部队里,舞台上的位置,从来都是能者上,平者让。
舞台主角,从来只信奉一个原则。
那就是,靠实力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低眉顺眼,肩膀微颤的小姑娘身上。
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一个在竞争中落败,却不愿意承认,反而引导旁人同情的养女。
以及,一个凭借绝对实力,在陌生的环境,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然能脱颖而出的亲生女儿。
苏雅琴这个母亲,实在是,偏心的太过了。
路劲松率先打破沉默。
语气平和。
“群演也好,主演也罢,舞台上不分大小,都是光荣的!”
他问这些话的初衷,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一下沈月如的情况。
没有让她难堪的意思。
当时在舞台上,他确实没注意到沈月如的身影。
才有此一问。
在他眼中,汇演是军区文工团的一项工作任务。
不管哪个角色,都是为了革命事业服务。
不分贵贱。
他也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他视角下的客观事实。
没想到,这姑娘的反应这么大。
路劲松自然是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但他同时也清楚儿子的秉性。
他这个儿子,表面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路淮舟不喜欢的人跟事,任你说破了天,也没用。
尤其是缘分这种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强求不来。
顺其自然就好。
凭心而论,他对沈建邦家这个女儿,印象不算好。
听说还是一个抱错的养女。
当然,他不是那种看重身份的。
他看的,是一个人的品性。
这姑娘从一进门,表情神态都带上了一丝讨好。
她脸上的笑容,问候时的声音,语气,都带着刻意的成分。
这姑娘,根本不像是他妻子说的,那般纯真朴实。
她身上有一种,很明显的,急于攀附的气息。
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丝毫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而儿子那声冷淡疏离的同志,更是印证了他的看法。
他家儿子根本不喜欢这姑娘,甚至有些反感。
路劲松今天之所以同意这场相亲,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是给执拗的妻子一个面子,让她亲眼看清楚现实。
二是他也想亲自确认一下,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如妻子夸的那般花一样。
结果,他很失望。
这姑娘是有些小聪明,但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她那些小心思,放在这军区大院的客厅里,格外的局促跟扎眼。
苏雅琴那句,为了大局才让沈月如跳群舞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他更相信,是因为,她的格局和天赋,就只够得上群舞。
路劲松记得清楚,去年十一他去羊城军区慰问的时候,文艺汇演中,自家儿子看见舞台上那个跳吴清华的姑娘,眼底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明显是对人家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后续。
他还以为这小子这次会把人带来。
所以,今天才从沈月如那里,想要试探的问一下那姑娘的情况。
结果,还挺让他出乎意料的。
一个,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眼神里带着不屈火焰的战士。
一个,是在客厅里演着拙劣戏码,眼神里充满了算计的莺燕。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路劲松叹了口气。
都是沈家的女儿,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饭菜很快的上桌了。
气氛却明显的冷了下来。
白冰脸上那种热络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客气礼貌。
儿子本身就很不情愿,沈家这养女性子也上不了台面。
关键是,她家老路,明显也是不同意。
两人相濡以沫这多年,路劲松什么性子,她这个枕边人最清楚。
别的不说,他看人的眼光,绝对精准,从来没错过。
她不再刻意地把话题引到两个年轻人身上,只是履行着一个女主人的基本职责。
偶尔招呼几句,多吃菜。
她的目光掠过沈月如,不再是欣赏跟怜爱,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审视。
她的眼光的确不如丈夫毒辣,也因为她太心急了。
她只有路淮舟一个儿子,终身大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路淮舟将母亲的变化看在眼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良好的教养,就算沉默,对沈家人也很有礼貌。
路父始终是那副沉稳的模样,仿佛刚才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偶尔跟沈父交杯推盏,聊几句,军区里不痛不痒的事务。
态度依旧,只是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之前更加清晰。
苏雅琴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几次想重新活跃气氛,都在白冰不咸不淡的回应,跟路淮舟疏离的气场下失败了。
她如坐针毡,心里又气又急,却不敢表露分毫。
沈月如低着头,食不知味。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白冰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从准儿媳到普通客人的落差,像是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